那一声“姐姐”，带着三分戏谑，七分危险，像弯钩，狠狠地扎进沈璃的心里。
沈璃仰起头，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紫色眼眸。
风声稍紧，吹动林间树叶簌簌作响，投下明灭的光。
阴影过来，楚嚣的眼睛是黑的，阳光过来，又化作瑰紫。
沈璃的视线消失在颜色最深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小我，脸上带着温柔而幸福的笑意。
一滴泪滑下来，没在衣襟领口。
楚嚣的指尖冰凉，轻轻抚过沈璃脸上被树枝划出的血痕。
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声音沙哑：“你可知我看着你神魂俱灭时，是何种心情？”
“你可知我在这新世界醒来，找不到你时，是何等绝望？”
他微微倾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
“结果，你却在这里……养宠物？”
最后三个字，几乎咬牙切齿。
甚至，有点委屈。
她没有解释，也没有为自己辩白。
她只是伸出手，用那双沾染了泥土和血迹的手，轻轻地、带着无限珍视地，抚上了他苍白俊美的脸颊。
“对不起……”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句轻声的道歉，像一滴滚烫的泪，瞬间落入滚油，击溃了楚嚣用愤怒和质问构筑起的所有防线。
他眼中的怒火与戾气，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
下一秒，他猛地将沈璃拥入怀中，那力道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他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让他思念到发疯的气息。
那具小小的身体，在他怀中显得如此脆弱，仿佛一松手，就会再次化作漫天光雨，消散无踪。
“不准……”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发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再也不准……”
他没说不准什么，但沈璃懂。
她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冰冷的衣袍上，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眼泪终于决堤。
“好。”
一个字，胜过万语千言。
楚嚣缓缓松开她，捧起她那张泪痕交错的脸，低头，吻住了那让他思念到发疯的唇。
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
它带着惩罚的意味，带着失而复得的疯狂，带着压抑了万古的思念与占有欲，霸道而又绝望。
他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不给她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仿佛要将她整个吞噬，才能确认这份真实。
沈璃从最初的窒息，到后来的全然接纳，笨拙地回应着他。
这一夜，山谷中灵气翻涌，紫气升腾。
压抑了太久的爱恋与思念，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古树下，衣衫凌乱，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两人交缠的身体上，勾勒出一幅旖旎画卷。
……
第二日清晨，沈璃在一阵细碎的鸟鸣中醒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她动了动，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拆散了重组一般，酸软无力。
一只手臂从身后环了过来，将她重新捞回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楚嚣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慵懒。
他再无昨日的戾气，只剩下无尽的温柔与满足。
“醒了？”
沈璃的脸“轰”地一下红透了，她将脸埋进被子里，不敢回头。
楚嚣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后背传了过来。
他伸手，将她散落在脸颊旁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
“还疼吗？”
沈璃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
她用手肘往后轻轻捣了一下，闷声道：“不许说了！”
楚嚣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不再逗她，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蹭着她的头发。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数年。
曾经简陋的木屋，早已被一座精致的庭院所取代。
院中奇花异草，四季常开，一条清澈的小溪从院中穿过，溪边的凉亭里，沈璃正笑着看一双粉雕玉琢的龙凤胎兄妹，围着楚嚣嬉戏打闹。
楚嚣懒洋洋地斜倚在美人榻上，任由两个小家伙追逐着他身后那九条毛茸茸的、雪白的大尾巴。
男孩约莫四五岁的光景，生了一双和父亲一模一样的紫色眼眸，小小年纪便透着一股沉稳的劲儿。
女孩则完美继承了母亲的容颜，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灵动狡黠，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爹爹，尾巴！我要抓尾巴！”女孩迈着小短腿，扑向其中一条尾巴，却被那尾巴灵巧地一卷，轻轻送到了半空中。
“咯咯咯……”女孩不但不怕，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
男孩则要沉静许多，他走到楚嚣身边，有模有样地学着父亲的样子，想要靠在榻上，却因为人小，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爹爹，妹妹太闹了。”他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楚嚣睁开眼，紫眸里满是宠溺，他伸手将男孩揽进怀里，又用尾巴将半空中的女儿卷了回来，一手一个，抱在身边。
“阿璃，”他看向凉亭里的沈璃，“孩子们也大了，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沈璃笑着点头。
为了让孩子们见识外面的世界，一家四口收拾妥当，决定前往山外新近崛起的一座凡人城池。
城中车水马龙，叫卖声、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不绝于耳，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两个小家伙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景象，好奇地东张西望，什么都觉得新奇。
在一处首饰摊前，沈璃的目光被一对年轻夫妻吸引。
那女子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裙，明媚得如同一团跳跃的火焰，正拉着身旁男子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男子身材高大，眉眼温和，满眼宠溺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然后掏出钱袋，为她买下了一支她看中的珠钗。
女子拿到珠钗，欢喜地在男子脸颊上亲了一口，男子则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正是花铃和刘黎安！
看着他们那副平凡而又幸福的模样，沈璃心中涌起一阵温暖的暖流。
或许，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在无情的毁灭与重塑之后，也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新生。
她没有上前打扰，只是站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他们远去，嘴角噙着一抹真诚的祝福。
一家四口在城中逛了大半日，即将出城时，路过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
府邸朱门高墙，门口立着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门匾上用烫金大字赫然写着——沈府。
沈璃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而更让她心神一震的，是府门前跪着的一个男人。
那男人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头发乱得像一蓬杂草，正卑微地朝着紧闭的朱门一下一下地磕着头，额头早已血肉模糊。
“阿璃，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只要你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让我见你一面……”
那张脸，那声音，化成灰沈璃都认得。
是萧瀛。
沈璃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就在这时，府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身着华服、神情冰冷的女子，在一群仆役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她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与疏离，竟是云婉！
在这个世界，云婉成了沈家大小姐，而萧瀛，成了那个被她抛弃后，苦苦追求她的痴人。
云婉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萧瀛，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蔑。
“萧瀛，”她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温度，“前世你负她，今生又想攀附于我？”
萧瀛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与恐惧。
云婉却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诡异的解脱。
“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话音未落，她白皙的手中凭空出现一柄灵光闪烁的长剑，在周围人群的惊呼声中，毫不犹豫地，一剑刺穿了萧瀛的心脏。
鲜血，染红了沈府门前的石阶。
萧瀛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杀了萧瀛后，云婉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她的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街对面，那个被高大俊美的男人搂在怀中、一脸震惊的沈璃身上。
四目相对。
云婉看着她，忽然，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