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不知名的奇花异草遍布山谷,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沈璃在一间简陋的木屋中醒来,阳光透过木窗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这双白皙却毫无力量的凡人手掌,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那片将一切吞噬的、纯粹的白光。
还有楚嚣。
他跪在地上,满头青丝化为枯雪,那双颠倒众生的紫眸里,盛满了她看不懂的、足以将她溺毙的绝望。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众生的愿力将她的神魂从湮灭的边缘拉了回来,重塑了这副躯壳,却也永远地将她留在了这片全新的、孤寂的洪荒天地。
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什么都没有了。
最初的日子,沈璃几乎是行尸走肉。
她靠着脑海中残存的丹药知识,辨认草药果腹,日复一日地看着日升月落,任由那股蚀骨的哀思将自己淹没。
直到那天,她外出寻找食物时,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听到了几声微弱的、像小猫一样的叫声。
循着声音,她在盘根错节的树洞深处,发现了一团雪白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狐狸幼崽,只有巴掌大小,浑身的毛软得像一团云,正闭着眼虚弱地叫着。
沈璃的心莫名一软,将它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暖意,努力地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清澈剔透的、如同紫水晶般的眼眸。
沈璃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抱着这只小狐狸,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她给它取名,阿九。
因为在它身后,有九条几乎看不见的、毛茸茸的小尾巴。
木屋里,终于有了第二个活物。
沈璃将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了阿九身上,用最甜的浆果喂它,用最柔软的兽皮给它做窝。
她时常抱着小小的阿九,坐在门槛上,对着它,也对着自己,一遍遍地讲述那些遥远的故事。
“……他呀,是只很高傲的狐狸,活了上千年,长得特别好看,就是脾气不太好,总是冷着一张脸……”
“不过他对我很好的,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谁欺负我,他会第一个站出来……”
“阿九,以后你长大了,也要像他一样,知道吗?”
她半是玩笑半是疼爱地自称为“姐姐”,而阿九,也总能安安静静地听着,仿佛真的能听懂。
它会用自己毛茸茸的脸颊去蹭她的手指,用那双紫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将她视作生命中唯一的存在。
随着时间推移,阿九体内的妖力开始觉醒,这小家伙的灵性远超沈璃的想象。
它成了沈璃的全能小管家。
清晨,沈璃还在睡梦中,阿九便会用小小的风刃术,将屋子里的落叶与灰尘卷得干干净净。
它能精准地找到山里最甜的灵果,用尾巴卷着,颠儿颠儿地跑到沈璃面前献宝。
晚上天凉了,它就自觉地跳上床,蜷缩在沈璃的脚边,用自己毛茸茸的身体给她暖脚。
它的占有欲也与日俱增。
任何活物,只要靠近沈璃三尺之内,都会遭到它毫不留情的驱逐。
一只路过的野鹿只是多看了沈璃一眼,就被它龇着牙,用九条小尾巴恐吓了半天。
沈璃看着阿九,时常会透过他看到楚嚣的影子。
但她总会苦笑着摇摇头,告诫自己,那不过是自己的执念罢了。
楚嚣已经……不在了。
她看着阿九整日黏着自己,忽然觉得,这小家伙一个“人”也太孤单了。
于是,在一个天气晴好的午后,沈璃从山里带回了两位新成员——一只羽毛像彩虹一样绚烂的灵鸟,和一只性格温顺、眼睛如同红宝石的月光兔。
她想让这间孤寂的木屋,变得更热闹些。
阿九叼着一颗刚摘的蜜果,兴冲冲地跑回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沈璃正温柔地抚摸着那只蠢兔子的长耳朵,笑得眉眼弯弯。
而那只花里胡哨的蠢鸟,脖子上竟然还戴着一个用最好看的野花编成的花环!
阿九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挑衅。
“啪嗒。”
蜜果从它嘴里掉在了地上。
阿九瞬间炸毛,全身雪白的毛都竖了起来,九条小尾巴绷得笔直。
冷战,就此开始。
“阿九,过来。”沈璃朝它招手。
阿九扭过头,假装在研究墙角的蚂蚁。
“阿九,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蜜果。”沈璃把果子递到它嘴边。
阿九用鼻子使劲一推,高傲地扬起了下巴,扭头看向另一边。
沈璃想把它抱进怀里,它却像抹了油一样,灵巧地从她臂弯里钻了过去,跑到角落里,用屁股对着她。
那九条小尾巴,因为气愤,烦躁地在地上扫来扫去,像九把小扫帚。
沈璃看着它闹别扭的样子,只觉得可爱至极,心都快化了。
她忍不住走过去,伸出手指,戳了戳它气鼓鼓的、毛茸茸的小肚子。
她笑着调侃道:“我们阿九,还是个小醋坛子呢。”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醋坛子?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阿九感觉自己受到了妖生中前所未有的侮辱。
它猛地回头,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水汽氤氲,充满了委屈和愤怒。
“呜——!”
它发出一声悲愤交加的短促叫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四爪并用,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木屋,像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消失在了危机四伏的茂密森林里。
沈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这才意识到,这小家伙,是真的生气了。
想到这片原始森林中,那些连她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强大凶兽,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慌,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