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清晨,男主在女主转身的瞬间,看到了大难不死归来的男主,从此以后,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不可能……”凌欢妩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
一年了。
三百六十五天。
她每天给他擦身、翻身、说话,对着他毫无反应的脸。
说合作社的趣事。
说林小芹家的鸡下了双黄蛋。
说她给他做了最时髦的新衣服,比他当初赴约时穿的那件奇葩绿装还要拉风。
有时候说得累了,就趴在他床边哭,哭够了又抹掉眼泪,笑着说“你快点醒啊,不然新衣服要等成旧衣服了”。
多少个深夜,她握着他的手,盼着哪怕有一点点动静。
手指动一下,睫毛颤一下,哪怕只是皱皱眉头也好啊。
可没有。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着,像个睡着的孩子。
她扶着桌子,慢慢蹲下去,肩膀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那些委屈、那些害怕、那些撑不下去的时候,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堵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放声大哭,又怕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她猛地抬头,看向床上的人。
周九震还躺着,眼睛闭着,脸色依旧苍白,仿佛刚才那些痕迹都只是她熬疯了产生的错觉。
她走过去,蹲在床边,伸出手,指尖悬在他脸颊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周九震,”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要是醒了……你就睁睁眼好不好?”
没人回答。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一年不够累啊?”她吸了吸鼻子,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他手背上,“你做这些……是想让我猜吗?你知道我有多怕吗?我怕这又是我瞎想的……”
“我每天对着你说话,说得嘴都干了,你不理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委屈,“我给你擦手,擦了一年,你连个手指头都不肯动一下。现在……现在你偷偷摸摸弄这些,你是不是故意的?”
眼泪越掉越凶,砸在他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她的声音开始发颤,“婶子们都说你醒不过来了,劝我……劝我别等了。我说你一定会醒的,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你醒了,梦到你跟我说话,可醒来一看……”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趴在床边,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手背上的触感变了。
不再是温吞的、毫无反应的,而是……轻轻的、带着点颤抖的回握。
她猛地抬起头。
周九震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愧疚,有心疼,还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温柔。
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极轻极哑的声音,像怕惊扰了什么,“欢妩……对不起……”
那一瞬间,凌欢妩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看着他,看着他眼里清晰的自己,看着他眼角那滴滑落的泪,突然就放声大哭起来。
不是小声的啜泣,是积压了一整年的、又委屈又狂喜的大哭。
她一边哭,一边用拳头轻轻捶着他的胳膊,力道轻得像羽毛:“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大混蛋……”
他没躲,就那么看着她,任由她的眼泪落在他脸上,嘴角却慢慢勾起一个极浅、极虚弱的笑。
晨光从窗缝里钻进来,照亮了空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她脸上的泪。
周九震眼圈泛红,将她拉至怀中,恨不得将她箍进血肉里。
凌欢妩窝在他怀里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才后知后觉发现身后有无数道视线落在两人身上,久久不散。
两人一回头,全都吓了一跳,羞红了脸松开怀抱离远了些。
“周团长,你可算醒来了,你看你昏迷一整年,凌同志都瘦成竹竿了。”
“哎呀,周团长,你现在是十八岁还是二十三岁呀?”
“周团长,你可得赶紧好起来,赵司令来找凌同志提亲,凌同志不得答应,打赌要带领我们村民重建家园找到生计,就不用搬离海岛,否则的话凌同志就要嫁给那个赵知青……”
“是啊,我们都站你和凌同志,咱们一起齐心协力把合作社办好,一起把弯潭岛搞起来!”
一众婶子们把这一年发生的事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有的抹眼泪,有的慷慨激昂满是鼓励。
周九震拉着凌欢妩的手,一颗心仿佛被钝刀片片凌迟般难受。
一想到她瘦弱的身子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想到他要是再晚醒来,他就内疚后怕得要死。
办公室外的哒哒声响了一天。
而周团长醒了的消息跟插了翅膀般随着海风传遍了整个海岛。
周九震躺在办公室里的床上,抱着老娘一顿哭,又被郝政委握着手一顿哭,最后更是被警卫员小王他们一个个轮流抱着哭,整个人都快被抱吐了。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六点,合作社婶子们和一众光着膀子搬货的青年小伙们下工,凌欢妩这才忙完抱着一堆图纸进来,锁进了抽屉里。
“怎么做衣服你也让那些个青年小伙进来上工,上工就上工,他们怎么个个都大冷天光着膀子?”
周九震坐在床上,目光幽怨地盯着凌欢妩忙碌的背影提出疑问。
凌欢妩并没在意,只是很认真地锁上锁头,下意识回他,“他们爱光着膀子我也没办法不是,但婶子们看了心情愉悦,干活更有劲了不是,也是好事啊!”
她搞完手上的活,转身过来时笑意盈盈看向他的那一瞬,周九震不由看得入了迷。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苍白的指尖攥着床单垂下脑袋,“所以你看着他们干活也带劲是吗?笑得这么开心……”
凌欢妩脱了外衣,换上拖鞋,去打了盆水进来,丝毫没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她笑得眉眼弯弯,拧了把毛巾坐到周九震身旁,上手就来解他身上衬衣的纽扣。
周九震大骇,脸颊瞬间暴红,“你……你干嘛?”
“帮你擦身子啊!”
凌欢妩不解歪头看他,上扬的唇角缓缓下压,月牙般的笑眼变幻成撩人的狐狸长眼,一瞬不瞬盯着他,“这一年都是我帮你擦身子的,你今天是想自己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