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先生话里的意思，您知道是谁数次暗中害您滑胎么？”梁染墨问。
其实暗害柳韵滑胎之人不难猜，有能力驱使数位太医一起“误诊”，且这么多年过去仍旧守口如瓶的，除了宫里那几位，还有谁能有这般能耐。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安焱下的手还是太后下的手，又或者他们都有份？
柳韵强忍着情绪点点头：“自然猜得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是安平帝？”
“没错。但又不仅仅是他一个，还有太后。”
柳韵说这句话时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里，她出嫁前曾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女，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害自己的人里居然有太后的手笔，这个自己嫡亲的姑姑。
“太后？太后出身柳氏，听闻很是宠爱于您，这里面怎么有她的参与？”
“她没有参与，但她默许了安平帝朝我下手。”柳韵从，接着又说道，“当年一个共曾有三位太医为我看诊。我得到脉案后曾暗中调查那几位太医的底细，我发现他们其中一人时常去给太后请平安脉。太后这人小心谨慎，断不会让自己不信任的人来照看自己的身子，另一位则是负责给安平帝调养身子的太医，最后一位是宫里的妇科圣手。他们三人一同看诊，若一位是诊错了，尚能说得过去。可是最后三人竟然诊出了一模一样的病症，那定然就是提前串通好的。端看这几人是谁的人，便能猜到知情人都有谁！”
“看来他们并不希望您诞下宋氏的血脉。就算您当初真的给宋大人生下了孩子文，说不定也活不到今日。”
“没错，而且在宋氏下狱后不久，太后便命人给我送来了宋青江亲手写的和离书，从前我还以为是因为姑姑心疼我不忍心让我跟宋氏共赴黄泉，所以才为了我拿到了那一纸和离书好让我从宋氏贪墨案里脱身，早知宋氏一族本是为他们所害，我当如还不如同宋氏之人一起死在那一日，反倒不必让我知道了这些真相而痛苦余生。”
“宋大人那般爱重您，就算没有太后相逼，想必宋大人定然也会想办法让您活下来的。”
梁染墨从小便亲眼见过宋青江是如何对待柳韫的。
就说没有子嗣也不纳妾这一条，连她的父亲宋青然都做不到，她出生后的第三年，宋青然便纳了妾。原本像宋青江和柳韫这种情况，族老们多次明里暗里劝他纳妾，他虽表面敷衍过去了，但是却从来没有去做过。所以即使他身死这么多年，柳韫原本还可以再嫁，但是她仍旧选择了继续守着旧人过此残生。
“先生，往事已矣，您要抬头往前看。既然活了下来，那便带着他们的期盼好好活着。我相信他们一定不愿意看您余生皆在痛苦中度过。”
梁染墨虽然这么安慰柳韫，她也真的希望柳韫能从过去走出来，但是她自己也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不管过了多久，终将难以释怀，至少在她这里，仇恨永远没有尽头。
“染墨，你既然知道宋氏贪墨案一事的内情，想必周世子那里也查到了不少事情吧？你可否同我说说？从前我只知是姑姑和陛下不想让我生下宋氏的孩子，没想到他安焱竟然在策划了如此大的阴谋，这背后究竟还有何阴谋，我都想要知道。”
“您当真想要知道么？要知道真相往往丑陋不堪，那些看上去冠冕堂皇风度翩翩之人，其实在背后就是一个‘吃人’的怪物，他会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不惜残害忠良。”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知道。我已经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了，往后余生都不想再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傻子。”梁染墨从柳韫的话里听出了坚决。
“既然如此，您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便告诉您。”
“我想知道当年宋氏贪墨案都有哪些人参与，他们在里面又充当了哪些角色。”
“据我所知，当年宋氏贪墨案为‘那位’一手策划，由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和魏来一起执行。钱从户部出来，交接到宋青江宋大人手中后便到了押运这一环节。当年一路负责赈灾银押运的除了宋氏的护卫外，余下的便是魏来麾下的兵卒。押运途中赈灾银不翼而飞后，‘那位’便派刑部的人接手调查，而刘乘宴接旨后立刻将宋青江捉拿归案，此后不过几日，宋氏便被阖族下狱。原本没有证物无法定案，但是有人刻意煽动了因灾成为流民的百姓和因‘宋氏科举舞弊案’而对宋氏喊打喊骂的书生去给朝廷施压，‘那位’才‘不得不’在没有‘找到’不翼而飞的那笔赈灾银而火速将宋氏阖族定罪斩杀的。”
“真相竟是如此！他们竟如此狠心，让那么多无辜之人枉死！”
“先生，坐在帝位上的人，从古至今都是狠心的，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对一手将他扶上帝位的宋氏斩尽杀绝到如此地步。”
“那，那前太子之死、他的元后宋云之死是不是也另有隐情？”
“是。”这次梁染墨没有细说，因为她看见柳韫又开始哭了。
她如何告诉她，从前她十分疼爱的侄女宋云最后却死得那般惨烈。
“他们该死！就算我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为我的孩子，为青江，为云儿，为宋氏报仇雪恨！”此时的柳韫再不复从前那般淡漠的性子，整个人变得十分激动。
“不必先生出手，当年那些人如今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柳韫听着梁染墨的话不由得想起过去两年京中发生的种种变故。
先是魏来和他的儿子魏章死在淮东王叛乱里，然后是赵右和柔妃因为谋害太子等数条罪证被合府下狱，紧接着就是刘乘宴通敌叛国，最后死在江南。
这么一看，当年参与谋害宋氏一族的人确实都死得差不多了。
等柳韫想通了其中的关联，心底也暗暗有了一个猜测。
很明显，这背后定然有一双手在拨弄朝局。
她抬起头来看梁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