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我之前对你……不怎么恭敬,但我以为我们至少算是朋友,对你便没有那么多顾忌。”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疏离又客气,让沈誉白有些慌。
“若是因为这个,你对我有意见,我跟你道歉。”
“是我没有认清自己的定位,惹了沈总不开心。”
“还请沈总高抬贵手,别跟我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
每一个字,像根针,刺破耳膜,扎在心上。
一直对他大呼小叫,叫他沈誉白的人,这会儿,恭恭敬敬叫他——沈总。
沈誉白看着她为了另一个男人,跟他急,还用这种话来刺他,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却又混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他咬着后槽牙,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火气。
“我很闲吗?”
“闲到要时不时出现在你身边,就为了捉弄你?”
苏沫被他问得一愣。
他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脸上那抹显而易见的茫然,沈誉白心里的火气诡异地消散了些许。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无奈的挫败感。
他盯着她,眼里的玩世不恭退得一干二净,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苏沫。”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空气,瞬间凝固。
苏沫眨了眨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她怀疑自己幻听了。
几秒后,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沈总,你这玩笑开得一点都不好笑。”
“我不是你的菜,你要是空窗期太久,想要女人多的是。”
她抹了把脸,眼神讥诮。
“我们相识一场,你这样……不太地道吧。”
“苏沫。”
沈誉白打断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站外面很久,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往前又走了一步,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当然,我们都是成年人。”
“我想跟你试试。”
“以结婚为目的。”
“我是认真的。”
苏沫彻底懵了。
结婚?
跟沈誉白?
这个比裴怀之还要离谱的念头,让她大脑直接宕机。
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
桑晚和陆庭州就站在门口。
两人脸上的表情,跟苏沫如出一辙。
懵了。
他们是听到里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不放心过来看看。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这句石破天惊的告白。
沈誉白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心思?
看他这架势,好像……还真有点上头。
沈誉白也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两张写满震惊的脸。
他愣了一瞬。
随即,像是找到了救兵,一把将陆庭州从门外拉了进来。
“正好,你们两口子也在。”
他看着苏沫,指了指一脸状况外的陆庭州,语气坦荡得理直气壮。
“我沈誉白是什么样的人,庭州最清楚。”
“我这么说,若是我们真的合不来,可以好聚好散,以后还是朋友。”
“但我绝对不会做单方面劈腿的事。”
“这一点,你可以问他。”
他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你之前在陆氏待过,应该也知道,我换女朋友,从来不是因为心里有了别人,是交往后觉得不合适。”
陆庭州皱起了眉。
这事……也能拿来证明人品好?
他求助地看向桑晚,压低声音,眼里带着一丝请求。
“老婆,我看誉白这次……像是真的,要不我们……”
桑晚一个眼刀扫过去。
陆庭州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
他同情地看了一眼沈誉白,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用眼神示意:自求多福,兄弟帮不了你。
桑晚没理那两个男人,径直走到苏沫身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她柔声安抚道:“沫沫,别慌。”
“跟着自己的心意走。”
“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也没有说非得现在就下决定。”
苏沫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下意识地反握住桑晚的手。
她的眼睛余光扫过一脸期待的沈誉白,心里乱成一团麻。
不适合做任何决定。
她点了点头,选择听桑晚的话。
先……好好考虑。
——
时间一晃,便到了大年三十。
这是桑晚第一次作为陆家的儿媳,参加陆家的家宴。
陆家老宅灯火通明,一派喜庆祥和。
但餐桌上的气氛,却在暗流涌动。
陆庭风难得回了家,他与唐沁兰并肩坐着,两人的情绪明显不对,但碍于陆启明在场,都极力收敛着。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晚宴结束后,众人移步客厅。
陆启明坐在主位上,示意管家拿出了一份文件。
“都坐吧。”
老爷子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陆启明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子孙,缓缓开口。
“既然最近家里这么不安稳,想必都是因为我手里这点股份引起的,那就趁今天大家都在,把事情明确了。”
“省得你们一个个,天天惦记。”
话音一落,陆庭风的后背下意识地绷紧了。
陆启明将文件推到桌子中央。
“我手里有陆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从今天起,这百分之十五里,庭州占百分之七。”
他看向另外两房。
“你们两家,各占百分之四。”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陆庭风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瞬间咬紧了牙关,腮帮子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紧绷着,手在身侧死死攥成了拳。
偏心!
偏心的也太明显了!
原本,陆庭州手里持有的股份就比他高出百分之五。
现在,老爷子直接给了陆庭州百分之七,却只分给他家百分之四。
这么一来,陆庭州手里的股份,将比他高出整整八个百分点。
这意味着,陆庭州从此在陆氏,将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唐沁兰感受到了身侧男人身体的僵硬。
她冷笑着扫了他一眼,机关算尽又怎样,你爹就是偏心,气死有用吗?
陆庭风的目光像刀子,死死射向主位上的陆启明。
“爸。”
他开口,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怨气。
“您这也太偏心了。”
客厅里,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陆庭风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您暗中把两个姑姑手里的股份,各自给了老三一部分,让他本就比我多。”
“现在,又这么厚此薄彼。”
他猩红着眼,扫过一脸淡漠的陆庭州。
“凭什么?”
“他占百分之七,我们两家就只配分这百分之四?”
陆启明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凭他是陆庭州,凭他半年完成了你两年都没有做成的事。”
老爷子说得很轻飘,却比任何辱骂都伤人。
陆庭风气的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
“我是能力比不上他,但同样是你生的。”
他这话说得有些无赖,像是说我的无能是你没生好。
桑晚垂眸咬唇,嘴角还是控制不住的颤了颤。
陆庭州把玩着她的手,看出她憋着笑,在她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老爷子也生气,刚准备开口,陆庭风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幼稚,急忙挥了挥手。
“不说那些没用的,既然要分,那就公平点。”
“按人头算。”
“家里出生的,没出生的,都算一份。”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微妙起来。
唐沁兰脸上掠过一丝冷笑,边玩儿边挣筹码,啥好事都让他占尽了。
陆庭风一儿一女,加上许明月肚子里的这个,就是三个人。
陆瑾轩是他大哥唯一的儿子。
而陆庭州和桑晚,至今没有动静。
这么算,他这一房,无疑是最大的赢家。
陆庭州听着这个提议,终于有了反应。
他薄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笑了。
那笑意不达眼底,冰冷刺骨。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那大哥一房,岂不是很亏?”
众人一愣。
陆庭州闲闲地靠在沙发上,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陆瑾轩。
“就因为大哥没有二哥你会玩儿,所以活该他的后代倒霉?”
“噗嗤——”
一直没说话的陆瑾轩,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
他很快收敛,但那耸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
他小叔不适合吃亏的,嘴巴是真毒。
有他在,陆瑾轩才不担心。
陆庭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
他指着陆庭州,气得说不出话来。
陆启明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终于重重放下茶杯。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响亮。
“你还有脸说。”
老爷子拐杖一顿,怒视着陆庭风。
“自己儿子马上都大学毕业了,你还在外面乱来。”
“真当陆家拿你没办法?”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大哥就瑾轩一个,老三还没有孩子,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陆庭风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依旧梗着脖子不退让。
陆庭州眉梢轻轻一挑,语气平淡无波。
“更正一下。”
“我有孩子。”
“预产期,八月初。”
一句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客厅里轰然炸开。
陆启明举到半空的拐杖,就那么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