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他稍稍坐直了些,看着公孙美人:“我拿下你,大费周章了吗?”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不过是你来了,我正好有空,随口说两句罢了。”
公孙美人:“???”
她樱唇微张,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眼前这人行事说话,总是这般不按常理,让她所有的准备和预期都落空了。
叶修却像是没看到她的窘迫,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还是说……你需要我对你做点什么吗?”
公孙美人:“???”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这话里的暗示太过明显,让她一下子慌了神。
然而。
没等她反应过来,叶修忽然轻笑一声,手臂一展,竟真的将她揽入了怀中!
公孙美人只觉得一股温热有力的气息瞬间包裹了自己,惊得她低呼一声。
紧接着。
叶修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比如……将你趁着这雨夜,办了?”
公孙美人:“???”
不是……
那个家伙,那么大胆吗???
“你!!!”
公孙美人顿时脸如火烧,又羞又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口。
她猛地用力,挣脱了叶修的怀抱,像是受惊的兔子般连退好几步,连靠在石桌旁的油纸伞都顾不上了。
“无耻!”
她低斥一声,声音却因慌乱而带着一丝颤抖,再也无法维持平日的从容气度。
下一秒。
她甚至不敢再看叶修那双含笑的眼,猛地转身,提着裙摆,脚步凌乱地小跑着冲出了庭院,消失在渐密的雨帘和暮色之中。
心慌意乱间,她沿着回廊疾步向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方寸大乱的地方。
就在路过一处拐角时,眼角的余光惊鸿一瞥……
只见。
宁红夜正静静地站在廊柱的阴影里,一身清冷,不知已立了多久,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正平静无波地看向她这边。
公孙美人的心猛地又是一紧,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撞破,脸颊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耳根,心跳得更乱了。
她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匆匆而去,只留下一个略显仓惶的背影。
宁红夜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随之转身来到了叶修的身旁,诧异问道:“少主,您要对公孙美人下手了?”
“我是这种人吗?”叶修的嘴角都快要压不住了。
宁红夜一脸古怪:“都快写在脸上了。”
叶修抹了一把脸,哈哈大笑:“他是老六背后的人,很有意思。”
“啊?”
宁红夜吃惊,“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居然是幕后人?”
“没错。”叶修给两人倒了一杯茶,“她今日来,表面是代六哥致意,实则试探我的虚实,我这一出,反而能让她自乱阵脚。”
宁红夜抿了抿唇,好奇问道:“那她不会去告诉六皇子吧?”
“你觉得呢?”
叶修一脸古怪。
“一个大家闺秀,大晚上的跑到我这儿,被我调戏了,说出去谁信?”
“她去说了,反而告诉别人,她大晚上的跑别人府上去了。”
“那是愚蠢的行为。”
“若是如此,那我也算高看她了。”
宁红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少主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叶修笑而不语,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
马车在雨中缓缓行驶,车厢内,公孙美人靠在软垫上,心跳仍未平复。
她抬手轻抚依旧发烫的脸颊,脑中不断回放着方才那一幕。
叶修那双带笑的眼睛,温热的气息,还有那句轻佻又危险的“办了”……
她猛地摇头,低声骂了一句:“登徒子!无耻!”
可骂归骂,她却不得不承认,叶修此人……
远比她想象的更难捉摸。
直到马车停在公孙府门前,她才勉强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发髻,恢复平日那副温婉端庄的模样,缓步下车。
刚踏入府门,一名丫鬟便急匆匆迎了上来,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急切:“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正在书房等您,说是有急事找您。”
公孙美人脚步一顿,心中微凛。
“父亲找我?可知是何事?”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但老爷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公孙美人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杂念,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说完。
她整理了一下微湿的衣袖和凌乱的发丝。
然后。
压下心中因叶修而荡漾的波澜,缓步走向父亲的书房。
很快。
她轻轻叩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书房内烛火通明,兵部尚书公孙大胆正负手立在窗前,望着窗外淅沥的雨幕,眉头紧锁。
“父亲。”
公孙美人轻声开口,“您急着找女儿,是出了什么事吗?”
公孙大胆闻声转过身,脸上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女儿坐下,自己则踱回书案后。
“美人啊。”
“今日陛下特意召见了为父。”
公孙美人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哦?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还能为何事?”
公孙大胆苦笑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自然是问及你与六皇子的婚事,陛下言语间颇为关切,询问婚期是否已定,可有需要宫内协助操办之处。”
公孙美人美眸微凝:“那……父亲是如何回禀陛下的?”
公孙大胆略显尴尬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汗颜道。
“为父……还能怎么说?”
“自然是说全凭陛下做主,或是看你和六皇子殿下的意思!”
“陛下闻言,虽未多说什么,但神色间似乎……略有不豫。”
公孙美人闻言,轻轻哼了一声,话语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哪里是真心关心我的婚事?”
“十有八九,是他自己急了,动了重新考量储君的心思。”
“如今看来看去,似乎老六最合适,偏偏老六醉心机关术,于女色上甚是淡泊,至今未有子嗣。”
“他是怕将来……后继无人呢。”
按照习俗而言。
立储君的时候,太子需要有子嗣。
叶昭便是有一个王妃,所以才会成为储君。
而老二和老四虽然也都有妻室,但明显不被看好。
这也就是为何……
老四叶南一直对首辅之女。
“嘘——!”
公孙大胆吓得脸色一白,慌忙起身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偷听,才转回身压低了声音急道,“我的小祖宗!这话也是能乱说的?妄揣圣意,议论储君,这可是大忌!不兴说!不兴说啊!”
公孙美人却显得异常平静,她端起旁边早已凉透的茶,轻轻呷了一口,淡淡道:“不管陛下究竟是何用意,父亲,关于婚期,您继续想办法周旋拖延便是。”
“还拖?!”
公孙大胆这次是真的急了,也顾不得压低声音了。
“我的好女儿啊!”
“如今局势明摆着,六皇子殿下简在帝心,又掌着墨家实权,献上陌刀立下大功,眼看就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代储君的人!”
“你为何一拖再拖?万一……”
“陛下失了耐心,或是六皇子那边另有了想法,我们岂不是错失良机?”
“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啊!”
没错。
如今六皇子乃是最受宠的人,而他们是跟六皇子最亲近的。
一旦成了婚,再抱一个胖娃子。
那不妥妥的就是太子妃,更是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公孙美人放下茶杯,抬眼看向父亲,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
“父亲,您真的认为,一个事事需要我在背后揣摩圣意,甚至可能需要我暗中指点谋划的男人,即便将来真的坐上那个位置,会是一个……”
“最好的选择吗?”
公孙大胆被女儿问得一愣,下意识反驳道。
“这……这有何不可?”
“历朝历代,后宫干政,外戚掌权者还少吗?”
“若六皇子真能……那你便是未来国母!”
“以你的才智,成为幕后执棋之人,我公孙家岂止是平步青云?”
“那是真正的世代荣华!”
六皇子一心奔赴的是机关,那朝政谁来管?
自然是他女儿啊!
别说他野心大,换成是谁都会那么做。
公孙美人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讥讽和疲惫。
“父亲,您把宫闱争斗,帝王心术想得太简单了。”
“那个位置,孤寂寒冷,步步惊心。”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去算计一只老虎?”
“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株连九族的下场。”
“公孙家……未必承受得起。”
“可……”公孙大胆张口还想争辩。
公孙美人却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雨夜,眼神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飘忽:“或许……我们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公孙大胆一怔,连忙追问。
“另外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美人,你莫非……”
公孙美人却收回了目光,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婉浅笑。
“此事尚无定论,女儿还需细细思量。”
“父亲暂且按我说的做便是,时机到了,您自然会知晓。”
说完。
她不等父亲再开口,微微福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书房,只留下公孙大胆一个人站在原地,满脸的困惑与不解,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来。
草!
他觉得,自己的“大胆”二字,应该给自己的女儿才对。
简直了……
……
乾王府。
叶修在树下又独酌了片刻,直到雨丝渐密,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将酒杯随手放在石桌上。
“红夜,雨大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他朝一直静立一旁的宁红夜摆摆手。
宁红夜微微颔首,轻声道:“少主也早些歇息。”
说罢,身影悄然退入廊下阴影,消失不见。
叶修伸了个懒腰,听着越来越急的雨声,信步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然而。
就在他一只脚踏入房门前的阴影时,脚步却微微一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寒意。
不是雨夜的冷,而是兵刃的冷,杀意的冷。
他的眉头皱起,双眼扫过庭院两侧的屋顶、廊柱的阴影、以及假山后的黑暗。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索性停下了脚步,站在房门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雨幕。
“既然都来了,还藏头露尾的做什么?”
“不嫌这雨淋得难受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嗖!嗖!嗖!”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两侧屋檐飞身而下,落地无声,瞬间呈半弧形将他堵在门前,手中兵刃在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映照下,反射出森然寒光。
几乎同时。
他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回廊阴影里,也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更多人影,彻底封死了他的退路。
前后夹击,水泄不通。
叶修却仿佛没看见那明晃晃的刀剑,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正前方为首的那名黑衣人身上。
即便对方戴着遮掩面容的黑巾,但那熟悉的体型,尤其是下意识微微夹紧双腿、重心稍偏的站立姿势……
叶修顿时乐了,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呦?”
“我当是谁呢?”
“这不是那位屁股不幸被锄头亲吻过的兄弟吗?”
“怎么,伤好利索了?这是又迫不及待送上门来了?”
“这次……”
“是准备让我换左边锄,还是右边再巩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