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琛背着包袱走出叶家,打算按照叶秋临行前指的方向,一路往镇南的梨花村而去。
“需要马车吗?”叶凌风终究是有些心软。
“不用。我在赵家出门就坐车,日日只知道读书习字,和同窗们吟诗作对,饮酒喝茶,从来没有体会过父母的辛劳,也不了解家中的时候生意。”
看着天空远去的雁群,赵以琛红了眼眶,“以至于我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只能等着人殴打和羞辱。”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一直讨厌自己是个商人之子,看不起满身铜臭味的父亲,但我忘记了,忘记了我去书院读书的银子,请同窗饮酒吃饭的银子,甚至我日日习字作画的笔墨纸砚,都是父亲经商赚来的。”
“叶公子,我忘本了。”
赵以琛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秋日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得路边的白茅草沙沙作响,好似也感受到了他的悲伤。
叶凌风站在门口,身着青色长衫,语重心长: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赵伯父已经不在,那你就好好地活着,努力活得幸福,活得光彩,连同他的那一份一起活着。赵以琛你记住,不是谁的人生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你庆幸,你还有。”
“谢公子今日教诲,以琛没齿难忘!小生虽只是一介书生,可父亲生前说过,以琛于算学理账之上,颇有天赋。待我寻得司徒姑娘的下落,必定早日回来,以报公子恩情!”赵以琛躬身行礼。
“去吧。包袱里,我娘子为你准备了一点东西,希望你用得上。”
赵以琛再次作揖:“感谢公子感谢夫人!以琛告辞了!”
看着赵以琛渐渐远去的孱弱的背影,那瘸着的不太灵便的右腿,艰难地前行,叶凌风叹了口气。
娇娇昨夜在他的水里下了蒙汗药,柳随风给他看了一下,他的右小腿和膝盖那里,应该是被人打断,后来又接上了,但好巧不巧的,接得有点歪了。
所以,好好一个俊朗的书生,因为身有残疾,也不能继续参加科考了。
可以说,赵以琛的人生已经被毁了。
如果没有叶凌风和林娇娇的话。
娇娇说了,若是他还回来,为叶家做事,自己和师父柳随风是可以医好他的腿的。
毕竟,林娇娇作为军队最新培养的女子特战队员,各项素质过硬,再加上她在军医大学原本的专业就是临床医学,所以才被选入队中,又经历了残酷的训练,才会正式进入特战队。
只是,她不记得什么原因,让自己来到了这里。
再加上柳随风是当代神医,所以,治好赵以琛,是完全没问题的。
只看他的选择罢了。
赵以琛离开了叶家庄,背着叶夫人准备的包袱,一步不停地往前面走去,脚步不敢有半分停歇。
他的腿好痛!
痛得扎心,痛得颤抖~
可是,他不敢停下,也不敢放弃,良心使然,他好害怕那个姑娘想不开,走上绝路。
所以,自己这点痛算什么!
擦去额头上的冷汗,顶着越发强烈的阳光,赵以琛一步步向前挪去。
前面,有一棵大柳树!
赵以琛拖着疼痛的右腿,终于挪到了那棵大柳树下。
树冠如盖,投下一片阴凉,他扶着粗糙的树干缓缓坐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深青色的衣衫,黏腻地贴在背上。
他小心翼翼地卷起裤腿,露出红肿不堪的右小腿。伤口处隐隐作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扎。
他想起那日被恶仆按在地上,棍棒落下的剧痛,还有旁边不禁打了个寒战。
“父亲...”他喃喃自语,眼眶又湿了。
休息片刻,他想起叶凌风的话,打开包袱一看,顿时愣住了。
里面除了干粮和水,竟还有几贴膏药、一小瓶药酒,以及一袋碎银子。最底下,压着一封简短的信:
“赵公子:膏药每日一贴,药酒揉搓肿处。前路漫漫,保重身体。若遇困难,随时回叶家。叶凌风。”
赵以琛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有热泪涌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按照指示贴上膏药,一股清凉顿时缓解了疼痛。
休息过后,他继续赶路。
奈何他腿有伤,再加上手无缚鸡之力,走不得远路,因此,一直到晚上也没到达梨花村。
夜里,他在一农家借宿,第二日清晨,又匆匆上路。
直到第二日日落时分,终于看到了远处的炊烟。
远处一片错落的青瓦白墙,村口老梨树的枝桠光秃秃的,倒是村口石碑上“梨花村”三个字清晰可见。
赵以琛刚进村子,就被几个坐在村口梨树下纳鞋底的妇人盯上了,目光里带着打量和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拱手,尽量让语气平和:“诸位大娘,请问这里可是梨花村?”
看着他说话温文有礼的样子,几个人互相看了看。
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正是呢!你有何事?”
“小生是来寻找司徒宝儿姑娘的吧。敢问司徒宝儿姑娘的家住在哪里?”
赵以琛话音刚落,妇人们的脸色顿时变了。
有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放下针线,上下扫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些戒备:
“看你像个读书人,你找那丫头做什么?她可不是什么正经姑娘,你是她什么人?”
赵以琛心头一紧,知道是那些污名在作祟,忙解释:“我是她家的故人,听闻她近况不好,特地来看看。绝无其他歹意。”
另一个妇人叹了口气,朝村西头指了指:
“往那边走,最末那间破草屋就是。听说她和未婚夫的大伯哥有染,被夫家退婚了。她舅舅家嫌她丢人,把她赶出去后,她就一直住在那儿,平日里靠上山打猎维持生计,可怜得很。”
“谁说不是呢?”
赵以琛有些不了解:“可是阿婆,我父亲说司徒姑娘家是开镖局的,怎么会如此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