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九张了张嘴,重生这种事说出来谁会信?
他只能含糊地说:“我摔那一跤,像是死过一回……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屋外突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接着是大嫂赵小花尖厉的声音:
“二弟妹!娘让你去刷夜壶!\"
柳翠兰条件反射般要站起来,却被叶老九一把按住:“不去。”
“可是……”
“我说了,不去。”叶老九提高声音对外面道,“大嫂,翠兰身子不舒服,今晚不干活了!”
门外静了一瞬,接着是赵小花气急败坏的咒骂:“好好好!你们二房有本事!明儿一天,二房都没饭吃了!等着瞧!看能不能饿死你们!”
骂声渐渐远去,接着是刷东西的声音,随后是关门的声音。
三个女儿如小老鼠一样,使劲竖起耳朵,听着屋外的声音,惊恐地望着父母,大气不敢出。
叶老九叹了口气,起身从炕下的衣柜里,拖出自己唯一的棉袄,轻轻盖在女儿们身上:“睡吧,爹守着你们。”
柳翠兰的眼泪,忍了这么久,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老九……你若是撞邪了……我去求叶夫人,让她帮我们请神婆……”
叶老九苦笑一声,伸出粗糙的大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多少年没有这样温情的举动了?
\"我没撞邪,”他低声说,“只是...突然看清了谁是真正对我好的人。”
柳翠兰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她很快擦干,警惕地问:“你是不是……又欠赌债了?这次欠了多少?”
叶老九一阵心如刀割。
是啊,他只有在需要妻子帮忙还债时,才会对妻子假意温柔。
“不是,”他坚定地说,“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不赌博,再不喝酒,再不...打你们。”
正在咬手指头的三丫,突然小声说:“爹,真的吗?”
孩子天真的问题让叶老九眼眶发热。他蹲下身,平视着女儿的眼睛:“真的。爹要是说话不算数,就让老天爷罚爹...”
“别!”柳翠兰急忙打断,“别!举头三尺有神明!”
叶老九顺势握住她的手,这手粗糙得让他心疼。
这双手,才二十八岁就已经布满老茧和裂口。
可就是这双手,操持着全家的衣食住行,还要干着被爹娘和妯娌磋磨的事情。
前世,临死前还给他缝补了一件衣裳。
“睡吧,\"他轻声道,“明天……会不一样的。”
夜深人静,叶老九靠在炕头上,听着妻女均匀的呼吸声,思绪万千。
重生给了他改变一切的机会,但叶家这个泥潭要怎么挣脱?
分家需要里正做主,即使分家了,也需要银钱安家……
最重要的是,他要让翠兰相信他的改变,他要给妻女不一样的生活。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影。
叶老九摸出怀里剩下的七个铜板,暗暗发誓:这一世,定要护她们周全。
明日,叶家走一遭吧。
天还没亮,柳翠兰就带着三个孩子起床了。
她本来想去厨房做饭来着,结果进到厨房才发现,婆母并没有像往日那样,把做早饭需要的粮食拿出来,而且放粮食的柜子是锁着的。
她和叶老九对视一眼,便齐齐走出了厨房。
柳翠兰娘四个背着背篓,就往后山而去。叶老九叫住了她:“去山上再吃。傍晚再回来。”说完,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说完,自己也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人寒心和窒息的家。
来到叶宅的后门,叶老九静静地跪在了后门的右边那里。
他知道,如今这个村子里,能帮他们一家的只有叶家了。
而且,他知道,上一世他死之前,叶家就接到圣旨,平反冤屈,全家都回京城去了。
虽然,上一世的世子夫人不叫林娇娇,而是一个叫焦娇的女人。
但是,从翠兰的事情上,他看得出来,这个林娇娇林夫人,人美心善,是个好人。
因为他看过林娇娇的眼睛。
那么清澈,那么和善。
而上一世的那个焦娇,他也见过。
她的眼睛,不透亮。
他虔诚地跪在那里,额头抵在地上,想要给自己和妻女挣一条活路。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靠近叶宅的时候,无声无影的箭矢就已经瞄准了他。
后来,发现他跪下了,两人这才收了武器,去报给叶凌风。
叶凌风刚和父亲从山上回来。
有了娇娇给的那笔银两,山上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建房子,建地道,建训练场,做伪装,改善伙食,搞训练,他们做了很多的事情。
忙完一段时间,叶凌风先回来了。
父亲不在家,可以说他带着母亲出去游山玩水了。
而自己的孩子才几个月,孩子还那么小,他是不舍得走出去的。
母亲自然也在家中,只是这些日子,暂时不要露面罢了。
叶凌风听完暗卫的汇报,眉头微皱。他示意暗卫退下,自己则缓步走向后门。
晨光微熹,叶老九仍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
“你跪在这里,所求何事?”叶凌风的声音清冷,却并不倨傲。
叶老九抬起头,目光坚定:“叶公子,小人叶老九,想求一条活路。”
叶凌风打量着他,眼前这个衣衫褴褛臭名昭着的男人,眼神却异常清明,与传闻中那个嗜赌成性,日混不吝的叶老九截然不同。
“活路?”叶凌风淡淡道,“叶家如今自身难保,如何给你活路?”
叶老九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小人只求公子念在同村之谊,给小人一个机会。小人愿为叶家效犬马之劳,只求妻女能过上好日子。不论叶家将来如何,老九都将一路追随,死生不悔!”
叶凌风目光一凝:“哪怕我们一辈子都在这里?”
“我本就是这乡野之人,追随叶家种地开荒,也心甘情愿!”叶老九坚定不移。
叶凌风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听说你嗜赌成性,对妻女非打即骂,如今为何突然悔悟?”
叶老九苦笑一声:“摔了一跤,像是死过一回……突然明白,这世上真正对我好的,只有她们了。”
“你的条件。”
“彻底脱离老叶家,自己一家搬出来住,和他们彻底断绝关系。”
叶凌风盯着他的眼睛,良久,终于开口:“明日卯时,来叶宅后院。若你能通过考验,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叶老九重重磕了一个头:“谢公子!这是小人的卖身契。妻女的明日带来。”
“明日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