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越如传闻中那般热衷功名,一听魏容恺提笔能诗,立刻起了结交之心。
沈清宇比他哥哥差了不少,文章平平,谈吐也略显粗疏。
但他嘴上也总说着对魏容恺的赞美话,态度摆得极低。
魏容恺心里美滋滋的,特别有面子。
他出身寒门,平日里难得有人如此诚心讨好。
清远侯那家伙,就是个大老粗,字都不识几个,打仗还行。
如今天下太平了,整个侯府也就剩个名头好听。
沈行舟要是识相,就该像沈清越、沈清宇这样。
魏容恺越想越觉得沈行舟可笑。
魏容恺稍稍流露出想亲近的意思,沈清越立马趁热打铁。
“月底是我三弟及冠礼,魏兄若是得空,不知可愿来府上观礼?”
“眼下还说不准。”
虽然话没说得太死,可第二天,沈清越还是把请帖送到了魏府。
魏容恺下了衙,看见桌上那张请帖,嘴角轻轻一扬。
他很期待,等秋霜看到他出现在清远侯府时的表情。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脸上瞬间失去血色的样子。
到那时,他再喊一声“小婶婶”,她还敢应吗?
他渴望看到她失控,哪怕只是一瞬。
每一次想到她,他的胸口就像被火灼烧。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他停不下来。
他需要那种感觉。
只要能再见到她,他就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那天早上,沈岚玉问他是否出门,他只说要去城东会友。
沈岚玉信了。
沈清宇及冠那天,他从库房拿了一支狼毫笔当贺礼,上了马车。
沈清越一直在门口等着。
他知道魏容恺的性子,若催得太紧,反而会惹他不快。
等看到魏容恺的马车,他就满脸欢喜地迎了上去:“我还以为魏兄有事不能来,真没想到百忙之中还能抽空赏脸!”
魏容恺缓缓下车,神色淡然。
他根本不计较魏容恺来得晚。
魏容恺这样的人物,出现在沈家的及冠礼上,就是一种荣幸。
他淡淡“嗯”了一声,随口敷衍。
“临时出了点事,耽搁了一下。冠礼还没开始吧?”
“还没呢。”
沈清越一边说,一边恭敬地引着他往里走。
清远侯府根基浅。
宅院原本是那贪官多年搜刮所得,布局虽大,却华而不实。
这些年修修补补,勉强撑着体面,糊弄外行还行。
可在魏容恺眼里,处处都透着寒酸破败。
他走过的每一步,都在心里默默比较。
一路走着,魏容恺心头的优越感越来越强。
清远侯府远不如魏家气派。
沈行舟那老家伙也又老又丑。
他今年才二十三。
秋霜没理由选那个老东西,而不选他。
他暗自得意,眼神随意扫荡。
旁边几个年轻姑娘立刻脸红心跳,低头不敢看他。
魏公子年少有为。
那些姑娘知道他正妻是吏部尚书之女,不容轻犯。
可只要能入魏府,哪怕做妾,家人跟着沾光。
孩子将来能进国子监读书,婚配也是高门。
清远侯夫人陶氏不也是这样爬上来的?
主母的位置来得也不怎么干净。
姑娘们心里悄悄盘算着,想走陶氏的路子。
而那些年轻男子,则是想着能攀上魏容恺,借他魏家的势力飞黄腾达。
一时间,魏容恺就像一块香喷喷的肉。
魏容恺强压住心头的烦恶,假装没看见这些讨好谄媚的眼神。
陶氏让人上菜。
宴席开始了,他才轻描淡写地问了句。
“怎么没见小婶婶?”
四周的人都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小婶婶”是谁。
姑娘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一个不相干的人。
见没人接话,魏容恺笑了笑。
“沈叔叔走前特意托我多照看小婶婶。”
魏容恺语气很平静,脸上挂着微笑。
仿佛他刚才问的那句,真的只是顺口一提。
全是因为沈行舟拜托过他照顾秋霜。
陶氏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她有些迟疑。
“阿喜不是跟渊儿一块去徐州了吗?难道……渊儿没跟魏公子提过这事?”
屋里的气氛骤然凝滞。
有人抬头看向魏容恺,又偷偷瞄一眼沈行舟的继母,眼里满是揣测。
陶氏的指尖微微颤抖,她盯着魏容恺。
魏容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里却烧着一股被耍了的怒火。
沈行舟与秋霜同行的事,竟被瞒得滴水不漏。
他千里奔赴,结果成了旁人口中的笑话。
那句“照顾秋霜”如今听来,简直荒唐可笑。
沈行舟、曹秋霜,你们俩真是行啊!
现在发作只会让场面更加难堪。
他只是冷冷站着,目光扫过众人,谁都不敢与他对视。
厅中无人敢出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阿嚏!”
这一声喷嚏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凝重的寂静。
所有人愣了一下,随即有人轻咳两声,试图缓解尴尬。
此时,徐州正下着倾盆大雨。
一行人赶到驿站。
秋霜刚踏进门就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她抬手揉了揉鼻尖,跺了跺脚上的泥水,身上的衣服湿得能拧出水,头发贴在脸颊上,狼狈不堪。
沈行舟立刻走过来,皱眉问:“是不是冻着了?”
他伸手摸了摸秋霜的手背,触感冰凉。
眉头皱得更紧,随即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快进屋,别站风口。”
秋霜仰头看他一眼,鼻尖通红,嘴角却翘了翘。
“没事,就是鼻子痒。”
秋霜揉了揉鼻子,嘟囔道:“八成是哪个不省心的在背后念叨我。”
沈行舟没接话,只是推着她往里走。
驿站的差役赶紧烧了水送来。
干毛巾和替换的粗布衣裳也送到了门口。
虽说秋霜穿着小厮的衣服,可同路的人都清楚她的身份。
沈行舟也没避讳,直接领着秋霜进了东厢那间屋子。
驿站条件差,只能拿晾衣架搭件外衣权当遮挡。
秋霜站在布帘这边,也不扭捏,脱了湿衣,一头扎进浴桶里。
身上的凉意被热气驱散,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
等沈行舟进去洗澡时,秋霜干脆跑去厨房,熬了姜汤,煮了菜粥,还现烙了一摞热腾腾的大饼。
推开门,屋里沈行舟洗完澡,望着外头哗哗的大雨出神。
秋霜只觉得他的背影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清。
她站在门口迟疑了一瞬,才将托盘放在桌上。
“大人,吃饭了。”
沈行舟转身接过饼子,才问:“秋霜,你知道皇上让我来徐州,到底是为了查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