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就是亲眼看着林蔓栽这个大跟头，出一口憋了许久的闷气。
之前林蔓当着众人的面揭他卖假药的老底，让他在同行面前丢尽颜面，生意也一落千丈。
这笔账，他一直记着。
如今终于等到机会，怎么能错过？
可谁知刚踏进这条街口，就看见马二嫂站在摊位后头，一个人对着空气傻笑。
那模样，活像个捡了金元宝的疯婆子。
钱老板气得直翻白眼，差点当场掉头就走。
“这蠢货，还没动手呢就得意成这样，万一坏事可怎么办？”
他在心里暗骂，但又知道眼下只能靠她搅局。
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
“咳咳！”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惊动马二嫂。
果然，马二嫂猛地一哆嗦，像只受惊的母鸡般跳了起来。
“谁？谁在那？”
她紧张地左右张望，待看清是钱老板，才松了口气。
“钱……钱老板，您来啦？”
她赶紧换上笑脸，脸上堆起层层褶子，显得格外谄媚。
可心里却暗暗骂道：“这人块头这么大，跟座山似的，走路怎么跟只猫一样，一点声儿没有？吓死个人不偿命啊？”
钱老板应付地“嗯”了声，鼻腔里挤出个音节，连正眼都没给她。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向那几口摆在摊后的木箱子，眼神里透着审视和急切。
“这就是从林蔓那儿弄来的？”
他一边问，一边踮起脚，伸长脖子往箱子里瞅。
箱盖半开着，露出里头整齐码放的玻璃瓶和铁皮罐，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飘了出来。
“对对对！全都是林蔓今天要卖的新货！”
马二嫂连忙凑过去，压低声音，一脸神秘，“麻子哥昨晚冒着雨翻墙进去，整整搬了三趟，才把这些货偷偷运出来。现在林蔓那边一点风声都不知道，等会她一露脸，就得傻眼！”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林蔓站在空荡荡的摊位前，面对蜂拥而至却怒气冲冲的顾客，被人指着鼻子骂骗子、卖假货。
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让她浑身舒畅。
钱老板从箱子里随手拿起一瓶香水，瓶身晶莹剔透，标签上印着花体字，还画了个外国女人的头像。
他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就这小玩意儿，也想卖高价？”
他嗤笑一声，“一瓶水加点香精，装模作样倒进玻璃瓶里，就想卖两吊钱？林蔓真是胆子不小。”
“哎哟，钱老板，您这话可就外行了！”
马二嫂立刻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你不懂”的优越感。
“香水可是眼下最流行的新潮货，城里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都用这个！比香膏香粉高级多了，一喷出来，满屋子都是香味，持久又不沾衣裳。”
她顿了顿，见钱老板眉头没松，又添油加醋道：
“洋人都这么用，讲究的就是个时髦！您没见县太爷家的姨太太前两天就托人买了两瓶？就摆在梳妆台上当宝贝供着呢！”
钱老板对这些根本不熟，也不感兴趣。
他不懂什么香调、留香时间，更分不清香水和花露水的区别。
他只在乎一点——能不能让林蔓栽跟头。
只要能让林蔓当众出丑，信誉扫地，以后再没人信她，那就值了。
所以，只要是能坑她一把的东西，管它喷的是啥，是不是水，是不是醋，只要能让她卖不出去，那在钱老板眼里，就全是好东西！
“那你准备啥时候开卖？”
他沉声问道，语气里带着催促。
“林蔓一露脸，我就开张！”
马二嫂挺起胸膛，眉飞色舞地说，“我已经让麻子哥盯着她家摊位了，只要她人出现在集市东口，立马给我传信。”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的新货摆出来，低价甩卖！就一句话——她的货，我这也有，还更便宜！”
“到时候，顾客肯定围着我买，她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生意被抢光。”
“就是……”
她话锋一转，咧嘴一笑，伸手在面前轻轻搓了搓手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的目光悄悄朝钱老板一递，眼神里满是暗示，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这摊子要开张，得雇人吆喝，得备零钱找补，还得准备些小礼品拉拢顾客。
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
该出力的时候她马二嫂不含糊，可该花钱的地方，您钱老板……
总不能让我自个儿扛吧？
钱老板今天心情正好，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仿佛连眉梢都带着笑意。
他翘着二郎腿，双手抱在脑后，靠在椅背上，听到马二嫂的话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随口一应：
“行，你随便折腾。我今儿就在这儿坐着，哪儿也不去。我倒要看看，她林蔓能有多少钱跟我耗！她那点家底，我还不清楚？撑不了三天就得认输！”
马二嫂一听，眼睛都亮了，像是突然被人点燃的煤油灯，光芒四射。
她立刻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声音也提得老高：
“哎哟喂，钱老板真是豪气冲天！您这话听着都提气！谁不知道您财大气粗，底子厚实，哪是那些小门小户能比的？林蔓要是真敢跟您杠上，那可真是自找苦吃！”
说实话，这是她跟钱老板混这么久以来，头一回觉得这人顺眼得不行！
以往总觉得他抠门、势利、斤斤计较，可今天这姿态，这派头，这底气，简直像换了个人！
她越看越顺眼，心里也乐开了花，仿佛胜利已经在眼前招手。
她麻利地从店里搬出一张木头摇椅，椅子虽然旧了些，但还算结实，坐上去吱呀作响，反而添了几分悠闲意味。
她把椅子轻轻塞到钱老板屁股底下，又顺手拍了拍椅背，生怕他坐得不舒服。
紧接着，她又搬了个小茶几，摆在摇椅旁边，上面放了个干净的白瓷杯，还特地铺了块绣花小垫子。
“来来来，钱老板您坐稳了，好好歇着，别累着。我这就给您沏杯上好的茉莉花茶，香得能飘半条街！等会儿林蔓一来，咱们就看她怎么收场！脸都得绿了！”
钱老板乐呵呵地躺进摇椅，身子往下一沉，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晃着腿，眯着眼，阳光透过店门口的树影洒在他脸上，斑斑驳驳，像极了赌桌上赢钱后那种得意洋洋的光景。
他翘着嘴角，心里盘算着：林蔓啊林蔓，你不是一直装清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