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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中文 >  偏天 >   一六九 天机

一个毫发无伤的士兵指责一个浑身浴血的将军

血锈味在暮色里凝结成铁腥的痂。残阳将碎金泼在焦土上,那些被马蹄碾碎的矢车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像极了方才被箭雨贯穿的年轻斥候蜷缩在泥地里的模样。

青铜护心镜裂开蛛网状的纹路,将将军半张脸割裂成明暗两重天。他左肩的犀牛皮甲像是被猛兽撕咬过,暗红的血渍顺着锁子甲缝隙蜿蜒,在精铁护腕上凝成豆大的珠子。可那双嵌在血污里的眸子却亮得骇人,仿佛淬了火的白刃——此刻正死死盯着面前铠甲锃亮的年轻人。

“您连佩剑都折断了。“士兵用剑鞘挑起地上半截断刃,寒光映出他眉骨处未擦净的血迹。这柄制式长剑本该插在将军腰间,此刻却沾着不知道哪个无名小卒的黑血,剑脊上还缠着半片染血的鸦羽。

将军忽然低笑起来,震得胸甲发出空洞的回响。他解下崩裂的护额随手扔开,露出额角狰狞的刀疤。那疤痕像条蜈蚣在眉间蠕动,随着肌肉牵动突然渗出血珠:“你当真以为,本帅的剑是为斩敌而铸?“

沙尘从残破的鹿砦后漫过来,裹着血腥气钻进士兵甲胄的接缝处。他下意识后退半步,鹿皮靴碾碎了半朵将败未败的矢车菊。这个发现让他喉头发紧——方圆十丈内,所有战地黄花都带着整齐的切痕,就像被精心修剪过的阵亡名单。

“三日前子时,中军帐漏风的牛皮帘在抖。“士兵的指甲深深陷进剑柄缠绳,指节泛出青白。他记得那夜暴雨冲刷着鹿角拒马,冰凉的雨水顺着护颈流进锁子甲内衬,“二十七道军令旗,您亲手烧了二十三面。“

将军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有火星溅进深潭。他缓缓抬起右手,铁护腕撞在断裂的护肩上,叮当作响。这个动作让士兵想起去年冬猎时见过的雪豹,当利爪撕开岩羊肚腹时,那双金瞳也会泛起同样的钝光。

“当年在雁门关,你也是这么问先帝。“将军突然用染血的手指抹过眼尾刀疤,陈年旧伤裂开细纹,“说本帅的陌刀砍偏了十五度,害得先锋营的将士们成了胡骑箭靶。“他向前逼近半步,腐坏的铠甲簌簌剥落,露出内层深可见骨的旧疤,“后来你才知道,那十五度偏差救了你八百袍泽。“

士兵的喉结剧烈滚动。他想起半月前那个血月夜,将军独自站在点将台最高处,对着西北干涸的河道挥剑三小时。当时以为那是魔怔,现在想来,分明是在演练某种从未载入兵书的阵法。

“看见那个豁口了吗?“将军扯开染血的战袍,露出胸腹狰狞的伤疤。那道从左肋斜贯至右肩的刀痕边缘泛着青黑,像是被毒箭所伤,“永昌三年的西凉蛮子用淬毒弯刀砍的,当时本帅的亲卫队长...“他突然顿住,沾血的指尖抚过腰间玉牌,半枚鱼符在夕照中泛着温润的光。

士兵猛地倒抽冷气。那枚鱼符的纹样他再熟悉不过——三年前庆功宴上,正是这块鱼符的主人将他从流矢下推开。那个总爱用胡桃酥哄小孩的亲卫队长,最后出现在阵亡名单第七页,与十二个同袍的名字挤在半张泛黄的宣纸上。

风卷着焦土扑在两人之间,扬起细碎的血晶。将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沫溅在残破的披帛上,绽开妖异的曼陀罗。士兵这才发现他的战马早已伏尸沙场,马鞍上插着三支未拔出的雕翎箭。

“你闻到了吗?“将军突然凑近,血腥气混着某种奇异的沉水香扑面而来,“这匹乌云踏雪的汗血宝马,它的眼泪能止血镇痛。“他枯瘦的手指划过士兵护颈,甲胄接缝处顿时漫开细密的红疹,“就像本帅此刻流的血,足够染红你那柄没出鞘的剑。“

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时,将军拽着士兵跪倒在焦土上。他沾血的手掌按在对方甲胄接缝处,那些细小的裂痕突然开始渗出银光。士兵惊觉那根本不是铠甲接缝,而是用某种透明兽筋缝合的旧伤——密密麻麻布满整个胸腹,像极了被月光灼伤的蝉翼。

“看到这些银线了吗?“将军的呼吸喷在士兵耳畔,带着铁锈与沉香交杂的气息,“当年先帝赐我玄铁甲时说,真正的将军不需要铠甲。“他沾血的手指突然刺入自己伤口,扯出几根泛着微光的丝线,“而是要把山河社稷炼成铠甲。“

最后一缕天光消失时,士兵终于看清那些银线构成的图腾——那分明是幅用经脉相连的九州山河图。将军的血液顺着图腾纹路流淌,在焦土上勾勒出燃烧的烽燧轮廓,远处隐约传来新扎鹿砦的撞击声。

当第一支火箭穿透士兵咽喉时,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将军胸前的山河图腾正在燃烧。那些银线化作金红火苗,将漫天箭雨熔成赤红的雨帘。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染血的睫毛上,不知是将军最后的热血,还是自己破碎的泪腺。

玉面修罗月无瑕这时赶到了现场,月无瑕,无上仙尊的二弟子,被称为玉面修罗。

暮色四合时,我总爱站在断云崖边看那轮残月。崖下三千丈处翻涌的云海里,隐约浮着半阙残破的剑碑,碑文被风蚀得只剩“玉面修罗“四个字。师父说那是三百年前血洗武林的魔头留下的墓志铭,可我知道,那分明是师父用惊雷剑刻下的谶语——每个字都在渗血。

那年我七岁,蜷缩在乱葬岗的腐尸堆里。母亲临死前将半块青铜钥匙塞进我掌心,钥匙上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系着枚玉佩。玉佩坠入血洼的刹那,我听见地底传来龙吟般的震颤,腐尸们突然齐刷刷抬起骷髅头,眼眶里爬出密密麻麻的赤红咒文。

“果然是你。“清冷的女声穿透浓雾。白衣女子踏着满地残肢走来,裙裾翻飞时露出脚踝处曼陀罗刺青,与我颈后胎记如出一辙。她指尖凝着冰霜似的寒气,轻轻点在我眉心:“当年你娘把你推进密道时,可没说过惊雷诀传人会带着修罗印记重生。“

我握紧生锈的柴刀。三天前这女人屠尽了我藏身的村子,此刻她发间别着的银铃却在叮咚作响,像极了母亲哄我入睡时摇的拨浪鼓。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我怀中的青铜钥匙突然发烫,记忆如潮水倒灌——我看到漫天星斗坠落成火雨,母亲的白衣在烈焰中绽开红莲,而她手中握着的,正是这枚染血的玉佩。

“看清楚了吗?“女子广袖轻扬,我瞳孔里映出她背后悬浮的赤鳞魔龙。龙角挂着白骨伞,伞面人皮刺青勾勒出云州堪舆图,最醒目的位置标着血月标记。我想起师父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腕,他枯槁的手指在月光下痉挛:“去焚天崖...我们的孩子...“

魔龙突然张开布满倒刺的巨口,腥风卷起满地纸钱。女子足尖轻点跃至龙首,白骨伞在她手中化作流光:“三百年前你娘剖开自己心脉封住魔龙,如今该你还债了。“她袖中飞出十二根肋骨,每根都钉着个啼哭的婴灵。我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剑碑,那些被风蚀的字迹突然渗出金芒,在空中拼凑成完整的偈语——“惊雷现,山河变,七星归位真龙显“。

剧痛从琵琶骨蔓延至心口,我低头看见十二道青黑咒文正在皮肤下游走。女子突然蹙眉,冰刃抵住自己咽喉:“怎么会?修罗咒印怎会认主...“她颈间玉佩与我怀中的残玉产生共鸣,记忆再次翻涌——我看到月下舞剑的少年,他银发如瀑,剑锋划过夜空时惊起漫天流萤。少年转身对我笑,眼尾凤翎刺青泛着微光:“我叫月无瑕,是你要等的人。“

魔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地宫穹顶轰然坍塌。女子突然将我推向崩塌的深渊,她染血的指尖在空中划出血色符咒:“记住,惊雷诀要配着修罗血才能...“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被万千碎石掩埋。我坠落时抓住半截断剑,剑柄处的星痕与胎记严丝合缝。无数画面在脑海炸开:三百年前月璃捧着惊雷冠跃入焚天火海,八十年前师父在雪地里捡到我时,他掌心那道与修罗咒印吻合的旧伤...

“你终于醒了。“沙哑的声音惊醒了我的恍惚。白发老者拄着桃木杖从地脉深处走来,杖头悬挂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他身后跟着个戴傩面的少年,少年手中弯刀泛着幽蓝寒光,刀柄处嵌着的正是我丢失的半块玉佩。

老者将酒葫芦按在我干裂的唇边:“喝下这个,你就能想起被封印的记忆。“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我看到十二岁的自己跪在无上仙尊殿前。他白发胜雪,指尖燃着青碧色火焰,将我的名字刻在往生镜上:“从今往后,你叫月无瑕。修罗道的血债,总要有人来偿。“

傩面少年突然暴起,弯刀直取老者咽喉:“叛徒!当年就是你篡改惊雷阁主遗诏!“刀光掠过老者耳际,削断几缕白发。我本能地抬手格挡,掌心爆发的雷光将少年震飞三丈。他傩面碎裂的瞬间,我看到他与我七分相似的面容,以及眼角那颗与师父如出一辙的泪痣。

“果然是你。“老者叹息着挥袖,地脉中升起万千剑影,“当年你娘将你与孪生兄弟分离,把修罗血脉封入你体内。如今惊雷诀认主,你该去取回属于你的...“

话音未落,整座地宫突然剧烈摇晃。我怀中的玉佩化作流光冲天而起,在空中拼凑成完整的惊雷冠。月无瑕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他银发染血,手中长剑指向魔龙:“三百年了,该做个了断。“他剑锋所指处,我腕间突然浮现出与母亲相同的曼陀罗刺青。

老者将桃木杖插入心口,鲜血顺着杖身流淌成河:“快走!去寒渊谷找...“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桃木杖爆裂成万千木屑。我纵身跃入地脉裂缝时,看见月无瑕的剑光与魔龙撞出刺目火花,他转身对我笑,眼底映着漫天星斗:“记住,修罗道的尽头不是杀戮,而是...“

风声吞没了最后的话语。我握紧重若千钧的惊雷剑,剑身映出我眼尾新生的凤翎刺青。云层深处传来缥缈的箫声,像极了母亲哄睡时的摇篮曲。我知道,这场横跨三百年的棋局,此刻才真正开始。

天机老人,算无缘己与手持魔刀“血狱王权”的幽篁上人对战,很不幸的是,天机老人已经被幽篁上人一刀斩首了。

幽篁上人:这就是用法阵封住我的代价!

“前辈!!”,算无缘大喊。

算无缘与天机老人朝夕相处,早己有深厚的情谊,天机老人可谓是算道大乘者。

在这之前,他就己经算到了今天是自己的死期。

残阳。

已经是残阳了。

像一枚被无数岁月磨平了棱角的、熟透了的柿子,悬挂在西天尽头那片墨色丝绒般的云海边缘。它竭力想要释放最后的光和热,却只在地平线上泼洒开一片粘稠而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暗红。这光芒是如此的无力,如此的……绝望。它照耀着眼前这片死寂的山谷,将每一道嶙峋的怪石、每一截枯败的藤蔓、每一片飘零的黄叶,都染上了一层既像是诅咒,又像是迟暮哀歌的色彩。

风,是这里的常客。它呜咽着穿过谷口,卷起地面上细碎的沙砾,打在裸露的岩石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如同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着什么。风中带着一种混合了腐朽、尘埃和某种不知名野兽腥臊的气味,吸进肺里,有种沉甸甸的、令人作呕的滞涩感。

山谷深处,有一座早已废弃的古庙。或者说,曾经是庙宇的所在。如今,只剩下几段残破的石墙,歪斜地支撑着半片早已腐朽的屋顶骨架,像一具匍匐在地的巨大骸骨。墙壁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如同老妪脸上纵横的皱纹,深秋时节,藤叶早已落尽,只剩下嶙峋的筋骨,张牙舞爪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要将这片惨淡的天幕也一并撕裂。

就在这片死寂与萧索之中,一场注定要被鲜血书写的对决,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

天机老人就站在那片残破的石墙前。他已经很老了,老得仿佛与这山谷、这古庙、这枯藤、这残阳融为了一体。他的头发,早已不是乌黑,而是如同被冰雪浸染过亿万年的寒玉,根根雪白,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他的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每一道皱纹里似乎都沉淀着千年的沧桑和智慧,也仿佛镌刻着无数早已被世人遗忘的星图和谶言。他的眼睛,浑浊得如同蒙尘的古井,深邃得却又能倒映出宇宙生灭的轨迹。此刻,那双眼睛正平静地望着前方,望向谷口的方向,没有焦距,也没有情绪,只有一种洞悉了宿命之后的坦然与……疲惫。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袍角在萧瑟的秋风中微微拂动,像是随时都会碎裂成灰。他手中没有拂尘,没有桃木剑,只有一方古朴的龟甲,龟甲上的纹路已经被摩挲得光滑无比,隐隐透着一股灵异的气息。不久前,他或许还在用这龟甲,推演着天地的奥秘,卜算着人间的祸福。但现在,他似乎已经推演到了终点,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无可避免的终点。

幽篁上人就站在他对面。

这个男人,是死亡本身具象化的行走。他很年轻,或者说,至少看起来很年轻。一身墨绿色的长袍,质料不明,却泛着一种金属般的光泽,仿佛是淬炼了千年的寒铁,又像是某种活着的、充满了恶意的植物。他没有束发,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有几缕甚至垂落到了胸前,沾染了些许尘埃,却丝毫不损他身上那股睥睨天下的桀骜与阴冷。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握着的那柄刀。

那是一柄完全由血色构成的刀。并非红漆,也非某种宝石的映衬,而是刀身本身仿佛就流淌着鲜活的血液。即使在这样暗淡的光线下,那刀身也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内敛而邪异的红光。刀身上似乎有无数细密的纹路在缓缓蠕动,如同拥有生命的蛊虫,又像是无数冤魂厉鬼在无声地嘶嚎。刀镡是狰狞的兽首形状,獠牙外露,眼神空洞。仅仅是将这柄刀握在手中,就散发出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杀气和怨毒,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而冰冷。

这柄刀,叫做“血狱王权”。

一个恰如其分的名字。它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中爬出的魔神,天生就为杀戮和统治而来。

幽篁上人微微歪着头,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残忍的笑容。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这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冰冷而嘶哑:

“这就是用法阵封住我的代价!”

这句话,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天机老人的心上。老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晃动了一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惋惜,有不甘,或许,还有一丝……早已预料到的释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叹息般的低语。风声卷过,将这低语瞬间吞噬,未能传入任何人耳中。

算无缘就站在古庙另一侧的阴影里。

他与天机老人朝夕相处已有数十年。对于他而言,天机老人不仅仅是他的前辈,更是他的引路人,他的半个师父,是他生命中最重要、最值得尊敬的人。老人的智慧如同浩瀚的星空,他的平和如同宁静的湖泊,他的神秘如同迷雾中的山峦。算无缘一直觉得,老人就像是天上偶然落入凡尘的星辰,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一种需要被仰望和守护的存在。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那两个身影遥遥相对,看着那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魔刀,看着老人脸上那份混杂着平静与哀伤的神情,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冲过去。

他想挡在天机老人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去迎接那致命的一刀。

但他不能。

他知道,他冲不过去。

在天机老人算出的命运轨迹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无力改变结局的见证人。或者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这命运的一部分,一个为了衬托这场悲剧而存在的、微不足道的注脚。

数日前,当他偶然间看到老人独自一人对着那方龟甲,枯坐良久,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恐惧的神情时,他心中就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他从未见过老人露出这样的表情。老人是算道的大乘者,窥探天机,推演造化,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的冷静和智慧,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从未有过丝毫动摇。

那天晚上,他偷偷地听到了老人梦呓般的低语,断断续续,不成章句,却充满了绝望和宿命感。

“……天枢倒转,地曜崩裂……”

“……紫薇晦暗,煞星蔽空……”

“……血光冲霄,命数已定……”

“……挡我者……死……”

“……缘……莫入……此……劫……”

声音中的恐惧,是如此的真切,让躲在暗处的算无缘遍体生寒。

后来,他终于鼓起勇气,问老人发生了什么。老人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他心惊,包含了怜悯、无奈,以及一种……洞穿了未来的冰冷。老人只是轻轻地说:“天机已泄,命数已定。该来的,终究会来。”

他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也没有说明是谁会来。但算无缘的心中,却已经被不祥的阴影所笼罩。他知道,老人一定是算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以至于连他这个一向镇定的前辈,都流露出了如此强烈的情绪。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那个让天机老人都感到恐惧的存在,就是眼前这个手持魔刀“血狱王权”的幽篁上人。这场突如其来的、毫无道理的对决,就是老人宿命中的劫数。

而他,算无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谷中的风更冷了。吹动着天机老人花白的发梢,也吹动着算无缘隐藏在阴影中的衣角。

幽篁上人的耐心似乎耗尽了。他不再等待,也不再言语。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两点骇人的厉芒,如同深渊中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股狂暴而邪恶的气息,如同黑色的潮水,从他体内轰然爆发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山谷。

那柄“血狱王权”魔刀,发出了兴奋而嗜血的嗡鸣。刀身上的血色纹路如同活了过来,疯狂地扭动、交织,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血腥气。空气仿佛都被这股气息点燃,变得扭曲而灼热。

天机老人的身体微微佝偻了一下,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但他并没有后退。他只是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聚焦在了幽篁上人的脸上,里面似乎有某种复杂的光芒在流转,像是怜悯,又像是……嘲讽?

“你……终究还是来了。”老人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哼,”幽篁上人冷哼一声,嘴角的笑容更加残忍,“我说过,用法阵封印我的代价!你以为,凭你那点微末伎俩,就能困住我多久?今日,我便让你看看,违背我幽篁上人意志的下场!”

话音未落,他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仿佛不是一道人影在移动,而是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墨绿色的身影瞬间模糊,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天机老人的面前。那柄妖异的血色魔刀,带着无与伦比的、足以撕裂钢铁的锋锐气息,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直斩天机老人的脖颈!

这一刀,快、准、狠!

没有任何花哨,没有任何预兆。纯粹的力量,纯粹的杀意,如同宇宙间最原始的法则,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斩向目标。

刀锋所过之处,空间似乎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在这一刻浓郁到了极致,几乎化作了粘稠的液体。

天机老人没有躲闪。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了然。

或许,在他推演出自己死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接受这一切的准备。他的生命,早已不属于他自己,而是早已融入了那浩瀚的星图和无常的命运之中。生死,对他而言,或许早已没有了凡俗意义上的区别。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

那只手,干枯、布满皱纹,如同秋日里即将凋零的树枝。他并没有握住任何武器,也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姿态。他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朝着那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般斩来的魔刀,轻轻地、似乎毫无抵抗之力地一拂。

动作看似缓慢,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和玄奥。

就在幽篁上人的魔刀即将斩中他脖颈的那一刹那——

异变陡生!

天机老人面前的空间,忽然泛起了剧烈的涟漪。那并非空间裂缝,也不是什么防御法阵,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玄妙的力量波动。仿佛是时间长河的一丝涟漪,又像是命运长河的一次短暂倒流。

幽篁上人的魔刀,在这一刻,竟然像是斩入了一片虚无的泥沼之中。那无坚不摧的锋芒,那足以撕裂一切的刀气,骤然受阻!他感觉到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从刀身传来,那力量并非硬碰硬的对抗,而是一种……扭曲。一种将他前进的轨迹、他施加的力量,乃至他自身的存在,都强行扭曲的力量!

“嗯?!”幽篁上人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哼。他全力催动魔刀,试图挣脱这种诡异的束缚。刀身上的血光更加炽盛,无数冤魂厉鬼的嘶嚎声更加凄厉,仿佛要挣脱刀身的束缚,反噬其主。

然而,天机老人的手掌依旧轻轻拂动着。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歉意,有解脱,还有一丝……深深的疲惫。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老人口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了这句古老而玄奥的谶言。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掌前的空间涟漪骤然扩散开来!

“噗嗤!”

一声轻响。

不是金铁交鸣的刺耳,也不是血肉横飞的闷响。

那声音,更像是熟透的瓜果终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从枝头脱落时发出的、带着一丝释然的轻响。

幽篁上人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瞬间抽离了他的身体,连带着他的魔刀,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大手猛地向后拉扯!

他骇然低头。

只见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血线,已经出现在他的脖颈之上。那血线出现的速度极快,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亘古以来就已注定的缓慢。血线迅速蔓延,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瞬间撕裂了他的皮肤、肌肉、乃至……骨骼。

紧接着,是喷溅而出的、温热的鲜血。

如同喷泉般,从他脖颈的断口处狂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凄厉的血线,然后重重地洒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很快就在布满尘埃的地面上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血泊。

幽篁上人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能感觉到那股冰冷而死寂的气息正从脖颈的伤口处疯狂涌入,迅速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他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漏气声。

他想握紧手中的魔刀,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无力地垂落下来。“血狱王权”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斜斜地插落在他的身侧,刀身上的血光迅速黯淡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灵魂。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脖颈。那里,一个狰狞的伤口正在不断开合,鲜血汩汩而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模糊,身体正在变得冰冷、僵硬。

死亡。

这个他曾经无数次带给别人的结局,此刻,终于也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不……不可能……”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低吼着,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我乃幽篁上人!我乃……不死……”

话未说完,他的头颅,如同一个被砍断的西瓜,带着无尽的怨念和惊恐,咕噜噜地滚落在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那墨绿色的长袍,依旧站在原地,只是没有了支撑,如同被抽去了骨架的稻草人,缓缓地向后倒去。

“嘭!”

一声闷响。

幽篁上人的尸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溅起一片尘埃,也彻底熄灭了他眼中最后的光芒。那柄曾经饮血无数的“血狱王权”魔刀,依旧插在他身侧不远处,刀身上的血迹在残阳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嘲笑着他刚刚还在叫嚣的不死神话。

整个山谷,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那呜咽的风声,以及……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算无缘站在阴影中,浑身僵硬,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像。

他看到了。

他清楚地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匪夷所思的空间扭曲,那诡异的血线浮现,那斩杀幽篁上人头颅的、并非来自天机老人手中任何兵刃的……无形之力!

前辈……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问,前辈是如何做到的?那是什么力量?为何如此……匪夷所思?

他想喊,前辈!你没事吧?你……

然而,下一刻,他看到的事情,彻底击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天机老人,那位推演天机、洞察造化的算道大乘者,在斩杀了不可一世的幽篁上人之后,身体并没有丝毫停留。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前倾、一手虚按的姿势,缓缓地、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前倾倒。

“噗通。”

一声轻响。

老人的身体,直挺挺地倒在了冰冷的、布满尘埃的地面上。他那双依旧睁着的、浑浊的眼睛,望着铅灰色的天空,眼神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解脱?

他那只刚刚施展了无上伟力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旁边,指尖沾染了些许泥土和……几缕从幽篁上人脖颈伤口喷溅出的、已经迅速变得暗淡的鲜血。

死了?

他也死了?

刚才那如同神迹般的一幕,难道是以他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算无缘只觉得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空白。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头顶,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踉跄着、跌跌撞撞地冲出阴影,扑到老人的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老人冰冷的脸颊,却又不敢。

“前辈……”

一声嘶哑的、几乎不成人声的呼唤,从他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砸落在老人灰色的长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前辈不是算出了自己的死期吗?为什么还要……还要出手?

难道……难道刚才那一刀,不仅仅斩断了幽篁上人的头颅,也斩断了前辈自己的……生机?

是为了……杀鸡儆猴?是为了……守护什么?

还是说……那所谓的推演天机,所谓的宿命,根本就是一个无法挣脱的循环?无论怎样选择,都逃不过那既定的结局?

算无缘跪在地上,抱着老人渐渐冰冷的身体,感受着从老人身上传来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死寂,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迷茫和……恐惧。

他抬起头,望向谷口那轮依旧悬挂在天边的、散发着残红光芒的落日。

那残阳,仿佛也感受到了这片土地刚刚经历的死亡和悲伤,颜色变得更加暗淡,更加……绝望。

血色的残阳,枯败的藤蔓,死寂的山谷,冰冷的尸体,以及……一个茫然无措、泪流满面的少年。

这一切,构成了一幅诡异而凄凉的画面,深深地烙印在了算无缘的灵魂深处。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将永远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

那个如同星辰般指引着他方向的老人,陨落了。

那个象征着无上力量和邪恶的魔头,也陨落了。

而他,算无缘,这个曾经沐浴在老人智慧光辉之下的少年,却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背负着这沉重的、无法理解的秘密和悲伤,独自一人,站在了命运的分岔路口。

未来,一片迷茫。

风,依旧呜咽着,卷起地上的沙砾,仿佛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死亡奏响最后的挽歌。而那无边的黑暗,似乎正在从山谷的四面八方,悄然涌来,要将这片刚刚发生过惨烈厮杀的土地,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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