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珏,方程,锡伯,厉夜霆的宿舍被青璃上仙改造成了一处秘境,面积较原来扩大了数倍。
一开门,青璃上仙,琉光神女,素问灵医三人已经在品茗了。
暮春时节,未名湖畔的杨花沾了满袖,尹珏推开门的刹那,怀中的笔记本电脑“啪嗒“一声砸在青石板上。他望着前方九曲回廊蜿蜒消失在薄雾里,恍惚间觉得自己打开了某个修仙小说主角的储物戒指。
“你倒是把鞋脱了。“厉夜霆的声音裹着松风竹露,这家伙永远穿着黑色高领毛衣,此刻后颈却沾了片柳叶,“上仙说这方天地要讲规矩。“
锡伯把行李箱踢到廊柱后,金属撞击声惊起一尾红鲤。他盯着焕然一新的宿舍大门匾额上“不可说“三个鎏金篆字,突然掏出手机:“我靠连4G都没了!青璃你耍我呢?“
“锡伯尔小朋友。“素问灵医的声音从竹影深处飘来,这位总捧着《黄帝内经》的姑娘此刻正用银针在荷叶上刻药方,“你身上三处大穴被改成了阵眼,乱按手机会触发烟花特效。“
方程扶了扶眼镜,他脚边的青砖突然泛起涟漪。这个计算机系天才蹲下身,指尖在石板上划出数据流:“材质检测到三叠纪石灰岩...等等,承重结构怎么像埃菲尔铁塔?“
“咳。“青璃上仙端着建窑茶盏从云雾里踱出来,月白道袍沾着几点松墨。这位掌管四海八荒时间法则的上神,此刻倒像个被家长抓包的熊孩子,“主要是你们那破宿舍年久失修,本尊随手修补了下。“
厉夜霆突然掐住尹珏后颈往屋里拽:“快看东南角!“众人转头时,只见原本堆满外卖盒的阳台已化作悬空露台,汉白玉栏杆上盘着两条交尾螭龙,其中一条龙爪正捧着尹珏失踪半个月的机械键盘。
锡伯突然发出杠铃般的笑声。他发现自己的床铺被挂在九霄云阁,铺着冰丝凉席的床板下传来闷闷的敲击声——往下望去,竟是方程正在云海里架设路由器,网线沿着彩虹桥蜿蜒缠绕。
“老方你这阵法布得跟蜘蛛网似的!“锡伯扒着栏杆喊,“你这信号能覆盖修真界吗?“
方程推了推护目镜,指尖迸出蓝色电弧:“tcp\/Ip协议在六维空间依然有效!不过青璃上仙把我的服务器藏进...等等那棵树是活的?“
所有人顺着他的激光笔望去。在庭院中央那株三百年的银杏树上,竟挂着个闪着幽蓝光芒的集装箱,表面还贴着“xx云数据中心“的封条。
青璃上仙抿了口茶,茶盏里浮动的茶叶竟组成了二进制代码:“本尊略施小计,把你们历年挂科记录都做成镇压阵眼的符箓了。“她袖中飞出片柳叶,精准钉入锡伯后颈,“特别是某人欠的《高等数学》辅导费,足够买下半座南天门。“
素问突然笑出声,她手中的银针在月光下凝成星图:“你们快看地下。“众人低头时,青砖缝隙里钻出无数发光的蝌蚪文,正以《周易》六十四卦的轨迹游走。尹珏的机械键盘突然弹出全息投影,显示出他大学四年所有逃课记录编织成的五行八卦。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锡伯扯着道袍袖子直挠头,“我就说上次把外卖盒叠成玲珑宝塔不对劲...“
“现在说这些晚了。“厉夜霆不知何时站到了假山上,黑色风衣猎猎作响如垂天之翼。他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那里隐约可见朱雀峰的轮廓,“至少以后通宵实验不用担心断电了。“
方程突然指着天空惊呼。众人抬头时,只见原本缀满星辰的夜幕上,浮现出巨大的全息课表,每个时辰都标注着不同颜色的阵法光晕。最下方滚动着一行小字:“每日卯时三刻自动开启洗漱结界——青璃留。“
“上仙!“尹珏突然跪坐在蒲团上,对着虚空连连作揖,“您把我那箱手办放哪了?就是上次说能换三百年修为的那个...“
话音未落,假山后转出个扛着檀木箱的小道童。箱子开启的瞬间,漫天星斗般的模型手办倾泻而出,其中最耀眼的奥特曼变身器正插在素问灵医的发髻间。
青璃上仙突然笑出了声,道袍广袖扫过之处,满庭花雨纷飞。她望着这几个手忙脚乱的年轻人,眼底映着星河璀璨:“你们总说神仙要超然物外,可这人间的七情六欲,不正是最妙的人间至味么?“
锡伯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在无信号的秘境深处,微信对话框里跳出青璃上仙的语音消息,背景音是方程的服务器风扇嗡鸣:“阵法核心已绑定校园网,明天起早八课铃响时,你们会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腾云驾雾'。“
夜色渐深,厉夜霆独自坐在新出现的观星台上擦拭唐刀。月光如水倾泻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刀锋忽明忽暗映出山门外的万家灯火。这个总把“非礼勿视“挂在嘴边的冷面学霸,此刻嘴角竟微微扬起。
远处传来方程的哀嚎:“我的mAtLAb许可证!青璃你把我的激活码藏哪去了!“
锡伯举着从银杏树上摘下的“云服务器“外壳当酒壶,素问灵医追着他满院跑,两人衣袂翻飞间带落几片桃花。尹珏抱着失而复得的机械键盘,正尝试在悬浮的太极阵里编写新的算法。
青璃上仙倚着廊柱轻笑,她望着这群把修仙秘境搅得鸡犬不宁的凡人,忽然觉得千年孤寂的广寒宫,似乎也没那么冷清了。毕竟比起那些循规蹈矩的仙班弟子,还是这群会把阵法当wiFi用的笨小子们,更能让死水微澜的岁月泛起涟漪。
当启明星升起时,素问灵医忽然停下脚步。她望着东方天际鱼肚白的微光,又看了看身边打闹的众人,突然轻声道:“或许这就是师父说的,红尘炼心。“
“炼你个头啊!“锡伯把最后的桃花瓣塞进嘴里,“老子的游戏存档还没找回来呢!“
晨钟在云端悠扬响起,惊起一片寒鸦。在这片被施了魔法的秘境里,古老的修仙传说与现代科技碰撞出璀璨的火花,谱写出属于这个时代的栖云志。
“小青,阳台上的五个骨架是?”
“哦,我给它们晒晒太阳,补补钙,之后做骨道研究,师傅,您的核桃头还没好呀”
“对啊,我怎么感觉还变大了”
“我刚起了一卦,您得过了第二关才能恢复”
“这二者有什么关联性吗?”
“有,也没有,命运的齿轮转到这一步了,师傅,我只能这样说了”
青璃上仙对尹珏说:师傅,文渊君找您下棋,您如果赢了他,那么就闯关成功了。
“我去了,他要下跳棋,我输了”
秋。
天色未晚,暮霭却已先行一步,如同最是薄情的画师,挥毫泼墨间,便将整座原本尚还有些生气的庭院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愁绪。那愁绪不深,却也绝不淡薄,像极了陈年的旧宣上晕开的墨痕,带着点化不开的怅然。
青璃上仙,如今已是仙骨铮铮,道袍飘飘,站在那汉白玉铺就的回廊下,望着庭院中那棵老银杏树。叶片黄了大半,稀稀拉拉地挂在枝头,偶有几片耐不住寂寞,打着旋儿,飘飘荡荡地落下,划过他修长的指尖,最终悄无声息地委顿在地,宛如一枚枚被时光遗弃的金箔。
他的眉眼生得极俊,是那种带着三分清冷、七分疏离的俊逸,仿佛九天之上的寒星,不染尘埃。可此刻,那双眸子里却似乎缀上了一点点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像是春雪初融时,冰封河面下悄然涌动的一丝暖流。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空旷的庭院,投向了前方那座掩映在竹林深处的小小阁楼——偏厅竹阁。
“师傅,”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年轻人特有的活力,打破了这份秋日午后的宁静,“文渊君在偏厅竹阁候着,说要与您手谈一局。若胜了这局……”他顿了顿,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似乎又明显了些,像是在回味什么有趣的事情,“便算是闯关成功了。”
这话语调轻快,尾音甚至带上了一点点上挑的意味,全然不似他平日里那般沉静稳重。仿佛他口中那位需要“闯关”的对手,并非什么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倒像是一个需要被哄着、劝着才能完成某项无伤大雅任务的长辈。
然而,话音刚落,便见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慢悠悠地从那竹阁的方向踱步而来。来人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手里摩挲着一串沉香木佛珠,正是此间洞府的主人,青璃的授业恩师,尹珏上仙。
尹珏上仙的步履看似缓慢,却于从容之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嗯,落荒而逃般的仓促。他抬起一只手,对着廊下的青璃遥遥摆了摆,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几分气喘,还有几分……认命般的悲凉。
“我去了,”他说,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秋风吹散的柳絮,飘摇不定,“他要下跳棋,我输了。”
“……”
青璃上仙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凝固了。他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明白,或者说,是没明白师父那番话里蕴含的深沉哀伤与自嘲。
跳棋?
师父口中那场决定“闯关成败”的大战,竟然是以一种如此……童趣横生的方式进行的?跳棋?那不是孩童嬉戏时的玩意儿么?堂堂文渊君,一位据说是棋艺通神、连神佛都要敬让三分的存在,竟然会选择用这种……嗯,接地气的方式来与师父“手谈”?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青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仙风道骨的文渊君,仙风道骨的师父,对弈。正常的剧本应该是两人相对而坐,面前是云纹缭绕的玉石棋盘,黑白两色棋子闪烁着温润的光泽,指尖落子,无声间便是风云变幻,天地翻覆。或是围棋,讲究一个“弈”字,步步为营,杀机暗藏;或是象棋,讲究一个“战”字,金戈铁马,气吞万里。
可现在,画风突变。变成了……跳棋?
青璃感觉自己的修仙之路似乎受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挑战,不是来自心魔,也不是来自天道,而是来自两位长辈之间这种……令人费解的娱乐方式。
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波澜不惊的模样。虽然内心深处已经开始为师父那“闯关失败”的命运而默默掬了一把同情之泪——为师父的审美,也为师父那显然与“跳棋”这种充满童真趣味的活动格格不入的仙风道骨感到一丝丝的……惋惜。
“师傅,您……”青璃迟疑地开口,斟酌着用词,“是说,您与文渊君……以跳棋论胜负?”
尹珏上仙走到廊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叹得颇有几分悲壮慷慨,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神魔大战,而非一场孩童般的游戏。他走到青璃面前,抬手揉了揉眉心,那动作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也带着一种……认命的认命。
“不然呢?”尹珏有气无力地反问,声音里充满了“我还能怎么办”的无奈,“那文渊君,你也是知道的,平日里看着仙风道骨,和和气气,一到手谈之时,便……”他摇了摇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位老友兼“对手”的棋风。
“他下的是跳棋。”尹珏再次强调了一遍,仿佛这个词本身就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足以摧毁一切关于高雅对弈的想象。“就是那种,可以跳过别人棋子,一路向前冲的……幼稚玩意儿。”
青璃:“……”
他忽然觉得,师父口中的“幼稚玩意儿”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无论棋局多么高雅,输赢才是硬道理。再说了,跳棋这种游戏,看似简单,实则内藏玄机。如何在有限的步数内,将自己的所有棋子都汇入终点,考验的可不仅仅是计算力,还有布局的智慧和……关键时刻敢于冒险的决心。
当然,这些话青璃是绝对不会当着师父的面说出来的。他只是觉得,师父此刻的状态,实在是有些……惨。那神情,就像是刚刚打完一场败仗、损兵折将、几乎全军覆没的将军,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茫然,站在自家城门前,遥望着城外欢庆胜利的敌军旗帜。
“那……结果如何?”青璃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触碰到师父那脆弱的小心灵。
尹珏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悲伤、无奈、以及一丝丝……认栽的表情。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十步?”青璃试探性地问。跳棋高手,十步之内通关,应该也算是个不错的成绩了吧?
尹珏摇了摇头,那表情简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二十步?”
尹珏继续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
“三十步?”
尹珏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幅度之大,让人担心他那颗保养得宜的头颅会不会真的从脖子上掉下来。
“那……师傅您是……”青璃的声音低了下去,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尹珏绝望地闭上眼睛,仿佛不忍再看这残酷的现实。他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说道:“……我数到一半,就忘了自己还有多少颗棋子在外面漂泊了。”
青璃:“……”
他默默地在心里为文渊君点了个蜡。对阵这样一位连自己棋子都数不清的“高手”,文渊君获胜的概率,似乎……陡然上升了不少。或者说,这场比赛,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悬念?
“那棋子呢?”青璃忍不住追问,“您的棋子,难道都……‘漂泊’到爪哇国去了?”
尹珏缓缓睁开眼,眼中闪烁着一点微弱的光芒,那是属于败军之将的最后一点倔强。他抬起手,指向庭院中的某个角落,那里散落着几颗颜色黯淡、样式古朴的小木块,看起来就像是……被顽童遗弃在路边的弹珠。
“喏,”尹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概……还在那里吧。有一颗,好像滚到假山缝里去了,我没敢去捡。怕……怕把它弄丢了。”
青璃的目光顺着师父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几颗孤零零的木块,在夕阳的余晖下,投射出长长的、寂寥的影子,仿佛一群迷路的孩子,正无助地等待着回家的方向。而它们的“家”——那个应该属于它们的彩色塑料棋盘——此刻正被随意地搁置在一旁的石桌上,棋盘上的格子空空荡荡,只留下一些杂乱的印记,昭示着不久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混乱不堪的战争。
青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那股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师父的这场“惨败”做点什么。至少,也要维护一下师门的……形象?虽然这形象,在文渊君和那几颗“漂泊”的棋子面前,已经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
“师傅,”青璃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自然,甚至还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局跳棋而已,何必如此挂怀?再说,您仔细想想,这跳棋的过程,其实也蕴含着许多大道至理呢。”
尹珏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你小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的怀疑。
“哦?说来听听,”他摆出一副“姑妄听之”的姿态,“我这‘大道至理’,是如何在‘漂泊’中度过的?”
青璃定了定神,开始搜肠刮肚,试图从那几颗“漂泊”的棋子和那个空荡荡的棋盘中,找出那么一点点值得称道的哲理来。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在他看来,这场所谓的“大战”,更像是一场由文渊君主导、师父友情出演的……闹剧。
“呃……师傅,您想,这跳棋,讲究的是一个‘跃’字。”青璃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高深莫测,“‘跃’,本身就是一种突破,一种超越。您的棋子,虽然未能最终汇入终点,但在‘漂泊’的过程中,它们一定也跨越了许多障碍,见识了许多风景吧?”
尹珏:“……”他觉得自家徒弟这番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在进行某种黑暗料理式的哲学探讨,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其次,”青璃忽略了师父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继续慷慨激昂地说道,“这跳棋,还需要‘借力’。有的时候,巧妙地利用对手的棋子作为跳板,可以事半功倍。这不正体现了阴阳调和、刚柔并济的道家思想吗?”
尹珏:“……”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收了个假徒弟。这番歪理邪说,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最重要的是,”青璃竖起第三根手指,脸上露出了无比认真的表情,“这跳棋,充满了变数!一步错,可能满盘皆输;但一步巧,也可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就要求棋手拥有冷静的头脑、果断的决策,以及……强大的心理素质!”
他说到这里,目光灼灼地看着尹珏,仿佛在期待师父一个赞许的眼神。
尹珏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所以……你是想说,我虽然输了,但输得很有‘道理’?”
青璃:“……”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您看,失败是成功之母嘛!这次的“漂泊”,是为了下次更稳健的“飞跃”!
看着师父那张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跟一个白胡子老头下跳棋”的茫然脸,青璃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番慷慨陈词,不仅没有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反而像是往师父那本就受伤的心灵上,又撒了一把盐。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只有那几颗散落在庭院角落里的跳棋子,在秋风中偶尔滚动一下,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像是在为这场失败的棋局奏响最后的挽歌。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这份尴尬。
“尹兄,青璃贤侄,你们师徒二人,在这庭院里‘指点江山’呢?”
只见文渊君身着锦缎长袍,面带微笑,手持一柄拂尘,仙风道骨地从竹林小径的另一端走了过来。他的步伐从容不迫,脸上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了然,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跳棋大战,对他而言,不过是浮光掠影,不值一提。
尹珏在看到文渊君的那一刻,脸上的悲愤和茫然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羞恼、不甘,以及一丝丝……心虚的复杂表情。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仿佛想要掩盖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往。
“文渊兄,”尹珏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你来了。”
“是啊,我来赴约了。”文渊君笑眯眯地说道,目光在尹珏和青璃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了庭院里那几颗孤零零的跳棋子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化为一片温和的笑意。“贤侄也在啊,正好,老夫刚才与令师手谈,自觉获益匪浅,正想找人探讨一二呢。”
青璃:“……”
探讨?探讨什么?探讨如何让一颗棋子在棋盘上迷失方向,最终流落街头吗?
尹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着吐槽的冲动,对着文渊君拱了拱手:“文渊兄客气了。手谈之事,胜负乃常情,何必挂齿。”
“哦?尹兄此言差矣。”文渊君摇了摇拂尘,慢悠悠地说道,“老夫可是听说,尹兄方才可是‘大获全胜’啊!”
尹珏:“……”他觉得自己的血压有点升高。
青璃:“……”他觉得师父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了。
“文渊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尹珏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警惕。
文渊君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指了指尹珏,又指了指那几颗棋子,说道:“尹兄莫急,老夫可不是在嘲笑你。我是说,尹兄你这‘跳棋’下得,真是……别出心裁,意境深远啊!”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然后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高山仰止般的赞叹:“你看你这布局,看似散乱,实则暗合天道!那些棋子,看似‘漂泊’,实则是在进行一场伟大的‘逍遥游’!‘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这不正是庄子所言的大境界吗?”
尹珏:“……”
青璃:“……”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绝望。这文渊君,绝对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用这种高大上的理论,来粉饰这场……惨不忍睹的失败吧?
尹珏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仙元都要被这番歪理邪说给气紊乱了。他强作镇定,冷哼一声:“文渊兄说笑了。不过是些游戏之作,当不得真。”
“哎,尹兄此言差矣!”文渊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游戏之作,方能见真性情!你看你这棋局,虽然未能按部就班地抵达终点,但那份自由洒脱、不拘一格的气魄,岂是那些循规蹈矩、步步为营的所谓‘正统’棋局所能比拟的?”
他伸出手指,虚点着那几颗散落的棋子,口中振振有词:“你看这颗,是不是颇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豪迈?再看这颗,是不是暗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还有这颗……”
文渊君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尹珏的脸色已经从刚才的难看,逐渐变成了铁青,又从铁青变成了酱紫。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起茧子了,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文渊君这番话,简直比自己输掉棋局还要让他感到……羞辱!
这哪里是赞赏?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讽刺!是用一种看似高雅的方式来嘲讽他连棋子都控制不住的窘境!
青璃在一旁听得是心惊胆战。他从未见过自家师父被噎成这个样子。那表情,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还是被拍扁了的那种。
就在尹珏即将爆发,准备祭出他那压箱底的、据说可以喷火的眼神杀人的时候,文渊君却忽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当然了,”他慢悠悠地说道,“老夫说尹兄这棋局别有‘意境’,也并非全然是安慰之词。毕竟,尹兄你这步‘险棋’,也确实让老夫颇费了一番手脚啊。”
尹珏一愣:“什么意思?”
文渊君捋了捋胡须,得意地说道:“你想啊,棋盘之上,皆是你的棋子,看似混乱,却也暗藏杀机。老夫若稍有不慎,被某颗‘迷途’的棋子一路‘跳跃’到了终点,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尹珏:“……”所以他刚才那混乱的局面,竟然还差点把文渊君给难住了?这个认知,让他原本羞愤交加的心情,稍微有了一点点……异样的感觉。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之后,又偷偷塞了一颗糖豆?
“不过嘛,”文渊君话锋再转,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最终,老夫还是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沉稳的心态,有惊无险地化解了尹兄所有的‘奇招妙计’,将所有‘迷途’的棋子,都一一‘护送’回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他指了指那几颗依旧散落在角落里的棋子,补充道:“当然,这个过程,确实……有点漫长。久到老夫都快忘了这是在下棋,反而像是……在玩一场……嗯,‘寻宝游戏’?”
尹珏:“……”
寻宝游戏?
他看着那几颗黯淡无光的木块,再看看文渊君那张写满了“快来夸赞我吧”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吐槽欲望再次冲上了喉咙。
青璃赶紧上前一步,挡在了师父和文渊君之间,脸上堆起了职业性的、温和无害的笑容:“文渊君说笑了。师父这是在以乐棋之心,体验生活之道。胜负其次,乐在其中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给师父使了个眼色,用口型无声地说着:“师傅,快认输吧!别跟他争了!丢人丢到家了!”
尹珏接收到了徒弟的“信号”,心中的无名火稍微压下去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祥和,仿佛刚才那个被气得差点喷火的不是他。
“文渊兄说笑了。”他淡淡地说道,“手谈之事,本就是图个乐子。今日能与文渊兄对弈,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也算是一场难得的雅趣。胜负嘛,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礼貌性的微笑。
文渊君看着他那副“强颜欢笑”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知道,这位尹兄,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指不定怎么郁闷呢。
“正是此理,正是此理!”文渊君抚掌笑道,“尹兄胸怀宽广,实在令人佩服!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不打扰尹兄和贤侄清修了。改日再来讨教!”
说完,他对着尹珏和青璃拱了拱手,转身便带着他的拂尘,慢悠悠地消失在了竹林深处,留下一个潇洒而……欠揍的背影。
庭院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只剩下那几颗孤独的跳棋子,还在原地默默地承受着夕阳的余晖,以及……来自两个仙人的复杂目光。
尹珏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他看了看那几颗棋子,又看了看青璃,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比刚才更加悠长,也更加……绝望。
“青璃,”他用一种近乎疲惫的声音说道,“为师方才……是不是很丢人?”
青璃看着师父那难得一见的“脆弱”模样,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同情。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师傅哪里丢人了?师傅这是在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超然姿态,来体验这凡俗游戏的乐趣啊!”
尹珏:“……”你小子,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他瞪了青璃一眼,最终却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虽然短暂,却如同冰雪初融,带着一丝苦涩,也带着一丝……释然。
是啊,输了棋局又如何?被好友用“寻宝游戏”来调侃又如何?至少,这场“闯关”,让他看到了文渊君那老家伙不一样的一面,也……让自己原本有些沉闷的心境,似乎也变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他弯下腰,费力地捡起了那几颗散落在角落里的跳棋子,放在手心掂量着。夕阳的光芒透过指缝,映照在那些黯淡的木块上,仿佛也为它们镀上了一层……奇异的金色。
“走吧,”尹珏站起身,对着青璃说道,“为师的‘闯关’虽然失败了,但……晚饭总是要吃的。今日,为师亲自下厨,做几道好菜,算是……犒劳一下自己。”
青璃闻言,眼睛一亮。师父下厨?那可是万年难得一遇的稀罕事!据说尹珏上仙年轻时,为了偷吃凡间的一碗阳春面,还曾被土地公逮个正着,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真的吗?师傅!”青璃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喜。
“当然是真的。”尹珏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不过,今日的菜色嘛……”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就叫……‘几度漂泊终靠岸’!如何?”
青璃:“……”
他觉得,这顿晚饭,恐怕不仅仅是“好吃”那么简单了。说不定,还会附赠师父长达数小时的、关于“跳棋与人生哲学”的深刻教诲……
不过,看着师父那难得一见的、带着点恶作剧得逞般笑容的脸,青璃最终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师傅。弟子拭目以待。”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了整个庭院。老银杏树的叶子又落下几片,悠悠荡荡。竹阁静静地矗立在竹林深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于跳棋、关于失败、关于“寻宝游戏”的……微妙气息。
而我们的尹珏上仙,此刻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虽然在他自己看来,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创伤”),准备去厨房……大展身手了。
至于那场所谓的“闯关”?
嗯,就当是……生活这首漫长乐章中,一段跑调的、甚至有些滑稽的插曲吧。毕竟,仙路漫漫,总得找点乐子不是?
青璃跟在师父身后,看着他那略显萧瑟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的欢快背影,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看来,今天的师父,虽然“闯关”失败了,但……似乎也解锁了某种新的、不为人知的“技能”?
他拭了拭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决定今晚的晚饭,还是多吃一点比较好。毕竟,谁知道师父在厨房里,又会搞出什么“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