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脉深处的石缝里渗出幽蓝的毒雾，苏莫愁的火纹剑在掌心转出半道弧光，烈焰将扑面而来的雾霭烧得滋滋作响。
他瞥向身侧的林嫣然，红衣女子正用长鞭卷住一名受伤修士的腰，将人拽出毒雾范围，动作利落得像在处理一件物品，可指尖触到修士溃烂的伤口时，却下意识放轻了力道。
“愣着干什么？”
林嫣然的长鞭突然回身抽向苏莫愁脚边，将一块即将坠落的毒石抽得粉碎。
“想被蚀心雾熏成脓水？”
她的声音里带着惯有的讥讽，可眼底却扫过他肩头未愈的伤口。
那是昨日为护洛清鸢被毒箭划伤的地方。
苏莫愁的时光点在指尖悄然流转，将林嫣然鬓边一缕被毒雾沾染的发丝回溯至半刻前的状态。
做完这一切，他才淡淡开口：
“沈长陵的阵法比预想的更诡谲，刚才那道毒雾里掺了‘噬灵粉’，能啃噬灵力根基。”
“呵，现在知道怕了？”
林嫣然的长鞭突然指向左侧暗河。
“你的小情人在那边处理阵眼，不去看看？万一被蚀心族偷袭，哭都来不及。”
苏莫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洛清鸢的冰魄剑正在暗河中央闪烁，寒气冻结了半条河道，萧靖衍的青竹剑则在岸边布下防御阵，剑光如网护住周围的修士。
两人配合默契，根本无需他操心。
他收回目光时，正撞见林嫣然抬手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让她肩膀发颤，袖中滑落的一枚银针掉在地上，针尾刻着的“林”字被毒雾熏得发黑。
“你中毒了。”
苏莫愁的声音沉了几分，火纹剑下意识护在她身前。
“是沈长陵的‘牵机引’？”
林嫣然猛地甩开他的手，长鞭抽在暗河的冰面，震得碎冰飞溅：
“用你管？”
她的脸色在幽蓝雾气中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却强撑着挺直脊背。
“倒是你，离我这么近，就不怕洛清鸢吃醋？”
“清鸢不是那样的人。”
苏莫愁的指尖凝聚起三枚时光点，若有若无地护在林嫣然周身。
破妄镜刚才映出暗河对岸的阴影里，沈长陵的银袍一角闪了闪，那道目光正死死盯着红衣女子，像在打量一件将死的猎物。
林嫣然似乎察觉到什么，长鞭突然缠上头顶的钟乳石，借力腾空的瞬间，袖中飞出数十枚银针，精准地钉入暗河对岸的石壁。
银针入石的刹那，传来几声闷哼，三具蚀心族的尸体从阴影里坠出，黑血溅在冰面上，瞬间腐蚀出几个小坑。
“沈长陵的狗还真多。”
林嫣然落回地面时，脚步微晃，捂住胸口的手指缝里渗出一丝黑血。
“这些杂碎，杀一个少一个。”
苏莫愁的火纹剑突然出鞘，烈焰在暗河上烧出一道火墙：
“清鸢，撤出来！”
他的余光瞥见林嫣然咳出的血珠落在地上，竟化作一只微型的血色毒虫，在石缝里钻了钻便消失不见。
那是“牵机引”发作的征兆，毒性已侵入经脉。
暗河中央的洛清鸢闻声收剑，冰魄剑劈开最后一道蚀心族的黑丝，对萧靖衍递了个眼色。
两人一左一右护住幸存的七名修士，快速退回岸边。
“阵眼有问题。”
洛清鸢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冰层下埋着噬时族的虫卵，刚才差点被我冻醒。”
“沈长陵这是想一石二鸟。”
萧靖衍的青竹剑在石地上划出阵法轨迹。
“用毒雾困住我们，再引虫卵孵化，让我们腹背受敌。”
他的目光扫过林嫣然，眉头微蹙。
“林姑娘，你的脸色不太好。”
林嫣然的长鞭在掌心转了个圈，故意撞开萧靖衍递来的疗伤药瓶：
“少假好心。你们洛家军的药，怕不是和沈长陵一个路子？”
药瓶落地的瞬间，她却用脚尖悄悄将其勾到苏莫愁脚边，动作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苏莫愁弯腰捡起药瓶，指尖的时光回溯让瓶中药粉恢复了活性。
他将药瓶塞给林嫣然时，故意用指腹蹭过她的掌心：
“这是清鸢特制的解毒粉，对蚀心族的毒素有效。”
林嫣然的手猛地一缩，药瓶差点脱手。她瞪向苏莫愁的眼神带着羞恼，可指尖捏紧药瓶的力道却泄了底。
“谁要你的东西……”
话没说完，暗河对岸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嘶鸣，冰层下的虫卵竟提前孵化，无数半寸长的血色虫子撞破冰面，像潮水般涌来。
“不好！”
洛清鸢的冰魄剑瞬间冰封住近前的虫群。
“它们怕火！”
苏莫愁的火纹剑随即暴涨三丈烈焰，将涌来的虫群烧成灰烬。
可虫卵仿佛无穷无尽，刚烧死一批，又有新的破冰而出，虫群爬过的地方，连玄铁都被啃噬出细密的凹痕。
“是沈长陵在催动虫卵！”
萧靖衍的青竹剑护在修士身前。
“他想逼我们耗尽灵力！”
林嫣然的长鞭突然缠上暗河中央的一块巨石，猛地发力将其拽倒。
巨石砸落的瞬间，她对苏莫愁吼道：
“用你的时光能力回溯虫卵的孵化时间！我来挡住它们！”
“你撑不住！”
苏莫愁的火纹剑劈开扑向她的虫群。
“你的毒……”
“废什么话！”
林嫣然的长鞭突然化作一道红影，将洛清鸢身前漏过的几只毒虫抽成血泥，。
“再不动手，你那小情人就要被虫子啃成骨头了！”
苏莫愁瞳孔骤缩。
他看见林嫣然的长鞭扫过虫群时，毒血溅在她的手腕上，那里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而洛清鸢为了保护身后的修士，已经被虫群逼得退到石壁边缘，冰魄剑的光芒明显黯淡了几分。
“清鸢，退后！”
苏莫愁的时光能力瞬间发动，十丈范围内的虫群动作骤然变慢。
他冲向暗河中央的同时，对林嫣然道。
“照顾好他们！”
林嫣然的长鞭突然缠上洛清鸢的腰，将她拽回岸边：
“洛大小姐，别拖后腿。”
她的长鞭在身前织成一道红网，挡住涌来的虫群，可袖口渗出的黑血却越来越多。
“你的冰魄剑留着破阵，这些杂碎，我还应付得来。”
洛清鸢看着林嫣然红衣上不断扩大的血渍，冰魄剑突然转向，寒气与林嫣然的长鞭交织成一道冰火屏障：
“我不需要你保护。”
话虽如此，她的剑尖却精准地刺向虫群最密集的地方，替林嫣然分担了大半压力。
萧靖衍的青竹剑则趁机带着修士们退向矿脉深处的安全区域，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
恰好看见林嫣然的长鞭为护洛清鸢，硬生生挨了虫群一口，红衣下摆被啃出一个破洞，露出的肌肤已泛着黑气。
暗河中央的苏莫愁正全力回溯虫卵的孵化轨迹。
时光点如流水般消耗，他的灵力渐渐不支，可破妄镜却在此时映出一幅骇人的画面。
暗河底部的淤泥里，沉睡着一具三丈长的噬时族幼虫尸体，沈长陵的邪晶正嵌在幼虫的头颅上，源源不断地向虫卵输送能量。
“原来如此。”
苏莫愁的火纹剑突然刺入河底，烈焰顺着邪晶的能量轨迹蔓延。
“沈长陵根本不是要孵化虫卵，他是想用虫群消耗我们的灵力，好趁机夺取噬时族幼虫的尸体！”
林嫣然的长鞭突然抽出，卷住苏莫愁的腰将他拽回岸边：
“疯子！你想连自己一起炸了？”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可看到苏莫愁安然无恙，又立刻换上讥讽的表情。
“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还想跟沈长陵斗？”
苏莫愁刚要开口，却见林嫣然猛地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让她弯下了腰，一口黑血喷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寸许深的小坑。
更诡异的是，血渍在地上晕开的形状，竟与沈长陵邪晶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林姑娘！”
洛清鸢的冰魄剑及时冰封住那滩黑血。
“是‘蚀心蛊’！沈长陵在你体内下了蛊！”
林嫣然直起身，用长鞭擦去嘴角的血迹，笑得比哭还难看：
“总算有点见识。可惜啊，这蛊……无解。”
她的目光扫过苏莫愁，突然对洛清鸢道。
“喂，洛大小姐，你可得看好你的人。有些人啊，看着老实，心思可多着呢。”
洛清鸢的冰魄剑在掌心转了个圈，没有理会林嫣然的嘲讽，只是对苏莫愁道：
“我去矿脉深处看看有没有克制蛊毒的草药，你留在这里。”
“不用。”
苏莫愁的指尖凝聚起最后五枚时光点，轻轻按在林嫣然的手腕上。
时光回溯发动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三天前的画面。
林嫣然在焚天庄救修士时，沈长陵伪装成伤员，将一枚染毒的银针刺入她的后颈，而她为了护着怀里的孩子，硬是没哼一声。
“沈长陵在焚天庄就对你下了手。”
苏莫愁的声音带着寒意。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
林嫣然的长鞭突然绷紧，红影一闪便缠上暗河对岸的一块岩石，借力跃向矿脉深处：
“知道了又怎样？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活下去。”
她的声音在石缝间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对了，矿脉尽头有沈长陵的密道，你们好自为之。”
苏莫愁看着那抹红衣消失在黑暗中，破妄镜突然剧烈发烫，镜面映出林嫣然的身影。
她正靠在石壁上，用长鞭的柄端狠狠砸向自己的后颈，试图逼出蛊毒，可黑血却顺着鞭柄流淌，在地上画出一道绝望的轨迹。
“莫愁。”
洛清鸢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冰魄剑上凝着寒光。
“沈长陵的气息在矿脉尽头消失了，他很可能从密道跑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莫愁紧握的拳头上。
“林嫣然，她不会有事吧？”
苏莫愁收回目光，火纹剑的烈焰在暗河上烧出一条通路：
“她比我们想的要坚强。”
他没有说破镜中看到的画面，有些绝望，不必让所有人都知道。
萧靖衍带着修士们返回时，手里拿着一株泛着金光的草药：
“这是‘醒神草’，能暂时压制蛊毒，刚才在矿脉深处发现的，林姑娘呢？”
“她先走了。”
苏莫愁接过醒神草，指尖的时光点让草药恢复了巅峰状态。
“我们得尽快找到密道，沈长陵带走了噬时族幼虫的尸体，肯定在谋划更大的阴谋。”
洛清鸢的冰魄剑突然指向暗河底部：
“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低头望去，只见被烈焰烧过的河底淤泥中，竟留下一行用血写的字：
“三月初七，中州裂。”
字迹歪歪扭扭，明显是林嫣然刚才趁乱留下的，血渍边缘还沾着几根红色的鞭穗绒毛。
“是沈长陵的阴谋。”
萧靖衍的青竹剑在石地上刻下这行字。
“他想在三月初七那天，用噬时族的力量撕裂中州的空间屏障。”
苏莫愁握紧手中的醒神草，破妄镜的光芒渐渐黯淡。
他仿佛又看到林嫣然转身时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或许不是嘲讽，而是某种无法言说的托付。
矿脉深处的风带着毒雾吹过，红衣女子的咳嗽声仿佛还在耳边，可那道倔强的红影，却再也没有出现在视野里。
“走吧。”
苏莫愁的火纹剑指向矿脉尽头。
“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洛清鸢看着他的背影，冰魄剑在掌心转了半圈。
她刚才分明看到，苏莫愁将那株醒神草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什么珍宝。
而暗河岸边，林嫣然故意撞落的那枚银针，正泛着幽蓝的光，针尾的“林”字，已被毒雾彻底熏黑。
矿脉尽头的密道入口藏在一道瀑布后，石壁上刻着蚀心族的符文。
苏莫愁的火纹剑劈开符文的瞬间，隐约看到密道深处有一道红影闪过，长鞭扫过石壁的轻响，像一声无声的告别。
他的指尖下意识凝聚起时光点，却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有些路，总要有人独自走完。
密道内的毒雾越来越浓，沈长陵的气息如影随形。
苏莫愁知道，真正的决战已近在眼前，而那个红衣似火的女子，用她矛盾而倔强的方式，为他们争取了最后的时间。
只是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道红影，终将在三月初七的血色天幕下，燃尽自己最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