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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院,深秋,晨光熹微。

清冷的露水挂在院墙枯黄的草茎上,寒气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欧阳奚旺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脊背挺直如岩松,面前摊开着那本青色封皮、仿佛带着无形枷锁的《灵剑宗基础剑经》。

他瞪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那些工整的字迹,在他眼中扭曲、跳动,组合成一张张古板严苛的脸,喋喋不休地重复着“握剑如捧玉”、“力贯指尖而不僵”、“气行臂腕而圆融”…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无形的丝线,试图将他那早已在万灵祖森血肉搏杀中定型的筋骨与本能,重新捆扎成另一个陌生的、僵硬的形状。

烦躁如同细小的蚂蚁,啃噬着他的耐心。

“吼…(无用之书…困兽之笼…)”小金趴伏在一旁,巨大的头颅搁在前爪上,熔金的眼眸扫过那本剑经,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抗拒。神兽的骄傲让它本能地厌恶这种束缚天性的教条。

“啾啾?(旺哥,不开心?书…咬它?)”小呆毛歪着小脑袋,落在书页边缘,嫩黄的喙试探性地啄了啄那坚硬的纸页,发出“笃笃”的轻响。它纯净的眼眸里满是困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黑乎乎的小东西能让主人如此烦恼。

“嗷呜…(纸…不好吃…没味道…)”墨星则用实际行动表达着它的态度。它混沌的小眼睛扫过那堆雪白崭新的宣纸,兴趣缺缺。比起这些散发着墨臭的玩意儿,墙角那堆晒得半干、散发着草木清香的“铁线蕨”根须显然更具吸引力。它扭着小屁股凑过去,叼起一根最粗壮的,咔嚓咔嚓,啃得汁液四溅,小脸上写满“还是这个实在”的满足。

欧阳奚旺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憋闷全部倾泻出去。他认命般地抓起那支硬邦邦的狼毫笔,笔杆冰凉粗糙,握在习惯了沉岳剑柄厚实兽筋缠绕的手掌中,感觉无比别扭,轻飘飘的毫无分量。

蘸墨。浓黑的墨汁在砚台里洇开,带着一股刺鼻的松烟气息。

落笔。笔尖触及雪白宣纸的刹那,他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僵硬了。按照那书上写的…“五指虚扣”?他试着调整手指,别扭!感觉稍微用点力,这笔杆就要被捏碎!“腕悬中正”?更是难受,仿佛手臂被无形的丝线吊着,使不上半分力气!

他咬着牙,努力回忆着昨日点兵台上比斗时那种力量奔涌、心意相通的畅快感,试图将那种感觉灌注于笔尖。

“握剑之法,当如捧玉…”

第一笔落下。歪了。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蚯蚓,扭曲着瘫在纸上。

“五指虚扣…”第二笔。抖了。墨点晕成一团,像只丑陋的苍蝇。

“力贯指尖而不僵…”第三笔。重了。笔锋狠狠犁过纸面,发出“嗤啦”一声轻响,脆弱的宣纸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吼…(笨拙…束缚…)”小金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咕噜,干脆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啾啾!(纸破了!旺哥小心!)”小呆毛吓了一跳,扑棱着翅膀飞起。

“嗷呜?(撕拉?好玩!)”墨星听到声响,丢下啃了一半的根须,迈着小短腿好奇地凑过来,伸出小爪子就想往那破洞上挠。

“别动!”欧阳奚旺低喝一声,没好气地将墨星毛茸茸的小脑袋拨开。他看着纸上那歪七扭八、墨迹狼藉的“杰作”,再看看旁边那本摊开的、字迹工整如印刷的《基础剑经》,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混合着荒谬感涌上心头。

让他挥动三百斤的沉岳重剑如臂使指,他能做到。

让他辨识万灵祖森里最隐秘的毒草香氛,他能做到。

让他仅凭风声判断十里外掠食凶兽的种类和方位,他也能做到。

可偏偏…让他规规矩矩、一笔一画地抄写这些方块字,竟比让他去掏裂空玄蟒的老巢还要艰难百倍!

这哪里是抄书?这分明是钝刀子割肉!是把他这头习惯了在广阔天地间搏击风雨的凶禽,硬生生塞进一个狭小的、刻着规矩的鸟笼里!

烦躁的火焰在胸腔里越烧越旺。他猛地将那张写废的宣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纸团滚了几滚,沾满了尘土,像一颗被遗弃的、肮脏的心。

“吼…(无用…弃之…)”小金眼皮都没抬一下。

“啾啾!(纸球球!)”小呆毛却来了兴致,扑下去用爪子扒拉那个纸团,玩得不亦乐乎。

“嗷呜…(球?滚…)”墨星也立刻加入,小爪子一拨,纸团骨碌碌滚向院角。

欧阳奚旺喘着粗气,胸膛起伏。目光扫过那厚厚一摞雪白刺眼的宣纸,又落回那本仿佛在无声嘲笑他的《基础剑经》。抄百遍?三天?杀了他吧!

他霍然起身,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憋屈的束缚。走到墙角,一把抓起沉岳重剑那冰凉沉重的剑柄!熟悉的触感,沉凝的力量感瞬间从掌心传递至全身,如同久旱的河床涌入奔腾的洪水,冲散了所有因握笔带来的僵硬与不适!

嗡!

沉岳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躁动与渴望,剑身发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轻鸣。

没有言语,没有犹豫。欧阳奚旺赤足踏地,腰身下沉,重心凝聚。脑海中,昨日点兵台上与周通对决的画面再次清晰无比地闪现!那冻结灵魂的寒气,那刁钻诡异的剑影,那狰狞吞噬的冰魄玄蛇…最终,都定格在他那凝聚所有力量与意志、洞穿核心的决绝一刺上!

“滚石!”

一声低沉的咆哮自喉间滚出!他动了!

沉岳重剑不再仅仅是格挡的盾,横扫的棍,刺击的矛。它被赋予了新的生命!起手剑身微侧,如同山岳倾颓的前兆,一股引而不发的、蓄积着万钧之力的沉重感弥漫开来!随即,腰胯猛地拧转,力量自脚底升腾,如地火奔涌!经腿、过腰、贯臂!沉岳随之而动!

不再是简单的横扫,而是划出一道沉重浑圆、带着碾压之势的磅礴弧线!如同山巅崩落的万钧巨石,沿着陡峭的山坡轰隆隆滚下!初始看似缓慢笨拙,却带着无法阻挡、越滚越快的恐怖动能!剑风不再是沉闷的爆鸣,而是化作了低沉的、如同闷雷碾过天际的隆隆之声!空气被这沉重的“滚动”之势排开、挤压,发出不堪重负的呜咽!整个小院仿佛都在这股纯粹力量的奔涌下微微震颤!

轰!!!

剑锋裹挟着无匹的气势,狠狠扫过院角一块半人高的废弃磨盘石墩!

没有金铁交鸣的脆响!

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

仿佛巨锤砸进了湿透的泥土!

那坚硬的、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的石墩,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压而过,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密集的裂纹!紧接着,“嘭”的一声闷响,如同熟透的瓜果炸裂!石墩轰然解体,化作无数大小不一的碎块,裹挟着沉闷的力道,四散迸射!烟尘弥漫!

“吼——!!(滚石!破冰!痛快!)”小金猛地站起,发出一声震撼的长吼,熔金的眼眸爆发出夺目的光彩!神兽的血脉仿佛被这纯粹的力量之舞点燃!

“啾啾啾!!!(碎啦!大石头碎啦!旺哥好厉害!)”小呆毛兴奋地在弥漫的烟尘中穿梭飞舞,清脆的鸣叫充满了纯粹的喜悦。

“嗷呜?!(打雷?地震?肉飞了?!)”墨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飞溅的石子吓得一个激灵,叼在嘴里的半截根须都掉了,混沌的小眼睛里充满了惊恐,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小金庞大的身躯后面,只露出半个瑟瑟发抖的小脑袋。

烟尘缓缓落下。欧阳奚旺拄剑而立,胸膛微微起伏,古铜色的皮肤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光。他看着那堆彻底化为齑粉的碎石,感受着体内奔腾未息的力量洪流,以及沉岳剑身传来的、如同大地脉动般的沉凝回响,星辰般的眸子里,燃烧着一种洞悉后的亢奋与沉凝。

畅快!这才是属于他的表达!属于他的“书写”!

目光再次落回那堆雪白的宣纸和旁边摊开的《基础剑经》,之前的烦躁与憋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挑衅的明悟。

抄?规规矩矩地抄写那些束缚手脚的方块字?

不。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抄”完这百遍!

他大步走回火堆旁(昨夜燃尽的灰烬尚有余温),一把抓起厚厚一摞宣纸,哗啦一声全部摊开在地。又拿起那支蘸饱了浓墨的狼毫笔,这一次,握笔的手不再僵硬,反而充满了力量感,如同握着他的沉岳!

落笔!

笔走龙蛇,毫无章法!根本不是在“抄写”!而是在“泼洒”!在“宣泄”!在将他胸中那股被点破迷雾、找到自身道路的汹涌澎湃之意,将他那“滚石”剑道的沉重、碾压、破开一切阻碍的磅礴意志,倾泻于纸上!

浓黑、粗犷、力透纸背的墨痕在雪白的宣纸上疯狂蔓延!它们虬结、盘旋、翻滚!时而如崩落的山石,带着万钧之势砸落纸面;时而如奔涌的地下洪流,冲破层层阻碍,在纸上肆意冲刷;时而如沉凝亘古的山岳,巍然矗立,镇压一切!没有文字,没有笔画,只有最原始、最狂野的力量线条!每一道墨痕都饱含着不屈的意志与野性的生命力!墨汁飞溅,染黑了少年的手指、手腕,甚至溅到了他古铜色的脸颊上,他也浑然不觉。

他画得极快,手腕翻飞,带着一种近乎舞蹈般的韵律。一张又一张雪白的宣纸被迅速填满那狂放不羁的“墨痕图腾”。

“吼?(旺哥…在…做什么?)”小金巨大的头颅凑近,熔金的眼眸里充满了困惑。它看着那些完全无法理解的“鬼画符”,又看看主人那专注而狂放的神情,第一次对人类的“书写”行为感到了深深的迷茫。这…和它理解中的“抄书”好像不太一样?

“啾啾!(旺哥画画!好看!像…像大石头滚下山!像小金喷火!像墨星打洞洞!”小呆毛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兴奋地拍打着翅膀,用它有限的词汇努力地形容着那些充满力量感的墨痕,小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嗷呜…(黑乎乎…湿哒哒…不能吃…还臭…)”墨星嫌弃地用小爪子捂住了鼻子,远远地缩回墙角,继续和它那被“地震”吓掉的半截根须奋斗去了。在它简单的小脑袋瓜里,这些散发着奇怪味道的黑色东西,远不如能填饱肚子的灵草根须来得实在。

破败的小院,一时间只剩下狼毫笔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墨星啃食草根的“咔嚓”声,以及少年粗重而投入的喘息声。

日头渐渐升高,驱散了深秋清晨的寒意。院中的景象也变得“壮观”起来。写满狂野墨痕的宣纸如同巨大的黑色落叶,铺满了大半个院子。有的墨迹未干,在阳光下反射着湿润的光泽;有的被夜风吹起一角,覆盖在墙角的青苔或散落的碎石上;更多的则层层叠叠,堆成了几座小小的“墨山”。

欧阳奚旺终于停下了笔,将最后一幅“滚石崩云图”随手丢在纸堆顶端。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随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却把脸上的墨迹抹得更开了,配上他古铜色的皮肤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活脱脱一个刚从矿洞里钻出来的野人画师。

“吼…(完了?)”小金看着满院的狼藉,试探性地低吼一声。

“啾啾!(好多画!旺哥累不累?)”小呆毛关切地飞到他肩头。

“嗷呜!(饿!该吃饭了!)”墨星适时地发出最朴素的诉求。

欧阳奚旺看着自己的“杰作”,又看看被丢在草堆里、早已被墨汁浸染了边角的《基础剑经》,嘴角勾起一丝野性而满意的弧度。抄百遍?他“抄”完了!用他的剑,他的意,他的路!

然而,这份“满意”并未持续太久。

日上三竿,院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吱呀”一声推开。门外,站着三个人。

当先一人,正是须发皆白、面容古拙的古松长老。他浑浊的老眼扫过满院狼藉的“墨痕图腾”,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肌肉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身后,是面容冷硬如铁石的戒律堂执事冷锋。当冷锋看到满地如同鬼画符般、散发着浓郁墨臭的宣纸,以及那本被随意丢弃在草堆里、沾染了墨迹和尘土的《基础剑经》时,他本就冷冽的眼神瞬间结成了万年玄冰,一股刺骨的寒意混合着压抑的怒火轰然爆发!

“欧阳奚旺!”冷锋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摩擦般的杀伐之气,瞬间撕裂了小院的平静!“你竟敢如此亵渎宗门传承!藐视长老法旨!这满院污秽鬼画,就是你所谓的‘静心思过’、‘体悟剑理根本’?!”

恐怖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骤然降临!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冰冷!满地的宣纸被这股气势激荡得哗啦啦作响,如同受惊的鸟群!

“啾!(坏人!好凶!)”小呆毛吓得尖叫一声,嗖地钻进了小金的鬃毛深处。

“嗷呜!(冷!怕!)”墨星更是浑身毛发炸起,如同一个蓬松的毛球,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欧阳奚旺脚后,混沌的小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小金猛地踏前一步,庞大的身躯挡在欧阳奚旺身前,熔金的眼眸爆发出璀璨的金光,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吼——!!!”无形的神兽威压悍然迎上冷锋的怒火,如同两股无形的洪流在空中猛烈碰撞!院中气流激荡,卷起地上的纸屑与尘土!

欧阳奚旺首当其冲,感觉呼吸猛地一窒!冷锋那筑基巅峰的恐怖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四肢百骸都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但他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扎根于风暴中的劲松,星辰般的眸子毫无畏惧地迎上冷锋那双冰寒刺骨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

“冷执事,稍安勿躁。”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古松长老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激荡的气流。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掌,轻轻向下按了按。一股温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弥散开来,巧妙地中和了场中针锋相对的两股威压。

他浑浊的目光再次扫过满院的“墨痕”,最终落在欧阳奚旺那张涂满墨迹、却眼神倔强如狼的脸上,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欧阳奚旺,老夫罚你誊抄《基础剑经》百遍,静心思过。你…便是这般思过?这般誊抄?”

欧阳奚旺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而清晰:“长老罚抄,弟子抄了。百遍,一遍不少。”他指了指满地的宣纸,“弟子愚钝,不识规矩文字,只会…画心中之剑。”

“心中之剑?好一个心中之剑!”冷锋怒极反笑,声音如同寒冰碎裂,“涂鸦污秽,也敢妄称剑意?亵渎圣典,藐视门规!按律,当鞭笞三百,废去修为,逐出山门!”他眼中杀机毕露,右手已然按在了腰间悬挂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戒律鞭柄上!那鞭身漆黑,隐有暗红符文流转,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煞气!

“吼——!!(你敢!)”小金感受到那戒律鞭上蕴含的可怕力量,彻底暴怒!全身金红色的鳞片瞬间张开,熔金的眼眸燃烧起熊熊烈焰!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源自洪荒血脉的威压轰然爆发!整个小院的气温骤然升高!空气扭曲!仿佛有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彻底激怒,即将撕碎眼前的一切威胁!

“且慢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冲突即将彻底爆发的边缘,一个清朗中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只见柳随风不知何时已斜倚在破败的院门框上,手中折扇轻摇,脸上带着惯常的慵懒笑意,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无视了冷锋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和古松长老微蹙的眉头,施施然走进院子。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满地狂野的“墨痕图腾”,又落在欧阳奚旺身上,最后定格在他手中那支墨迹斑斑的狼毫笔上。

“啧啧啧,冷执事,何必如此大的火气?”柳随风摇着扇子,踱步到一张墨迹淋漓的宣纸旁,蹲下身,仔细端详着上面那一道道虬结翻滚、充满原始力量的粗犷线条。他的眼神越来越亮,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

“涂鸦?污秽?”他抬起头,看向脸色铁青的冷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冷执事,你眼中只见墨痕污纸,却不见其中蕴含的…磅礴剑意吗?”

“剑意?”冷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之以鼻,“柳随风!休要在此故弄玄虚,混淆视听!此等鬼画符,毫无章法,全无道韵,与剑意何干?!”

“章法?道韵?”柳随风站起身,折扇“唰”地收起,指向纸上那一道仿佛山岳倾颓、万石崩落的浓重墨痕,“你看此痕,起势如山岳将倾,蓄万钧之力于未发!再看其走势,沉重浑圆,如巨石滚坡,势不可挡,越行越疾!这难道不是‘力拔山兮’的雏形?不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真意显化?”

他的扇尖又移向另一处,那里墨痕盘旋如涡流,带着一种吞噬绞杀的力量感:“此纹盘旋如蟒,看似混沌,实则内蕴绞杀吞噬之机!墨色浓淡变化间,隐有气息流转、引而不发之妙!此非‘缠’之精要?非‘引’之雏形?”

柳随风越说越快,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在解读一部无上剑典:“还有此处!墨点如星,凝而不散,力透纸背!分明是凝全身精气神于一点,破釜沉舟、洞穿虚妄的决绝之志!此乃‘破甲’、‘碎魂’之真髓!是剑修最难得的‘一往无前’之心!”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古松长老,声音带着一丝激动:“长老!您请看!此子虽不通文字,不识章法,然其心澄澈如赤子,其意纯粹如顽石!他将自身对剑、对力、对战斗本能的领悟,尽数倾注于这看似狂放的墨痕之中!此非亵渎!此乃…以身为笔,以意为墨,以天地为纸,书写的…属于他自己的‘无字剑经’!是‘道法自然’的绝佳印证啊!”

柳随风的一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小小的破院之中!

冷锋脸色铁青,嘴唇翕动,想要反驳,却一时被柳随风那有理有据、充满煽动性的解读噎住。他死死盯着那些墨痕,试图从中找出破绽,但越看,竟隐隐觉得那些狂野的线条似乎真的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韵律和力量感…

古松长老浑浊的老眼深处,精光剧烈地闪烁了几下。他缓缓走到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前,枯瘦的手指并未触碰纸张,而是悬停在那些粗犷的墨痕上方一寸之处。一股极其细微、却精纯无比的灵识之力,如同最轻柔的风,拂过纸面。

刹那间,古松长老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容!他那双阅尽沧桑的眸子,猛地睁大了一丝!

他感受到的,不是文字记载的冰冷道理,不是剑招套路的刻板框架。

而是一种纯粹而磅礴的意志!一种如同大地般沉凝厚重、又如同地火般奔涌爆裂的力量渴望!一种源自生命最本源的、对“破开一切阻碍”的强烈诉求!

那一道道墨痕,在他强大的灵识感知下,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了崩落的山石,奔涌的暗流,沉凝的巨岳!一种沉重、碾压、势不可挡的“势”,扑面而来!虽显稚嫩粗糙,却蕴含着惊人的潜力与独特的道韵!与那本被丢弃在草堆里的《基础剑经》所传递的循规蹈矩、中正平和的气息,截然不同!

“道法…自然…”古松长老收回手指,低声喃喃,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他再次看向欧阳奚旺,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要穿透那沾满墨迹的皮囊,看清其内里那颗属于丛林、属于凶兽、属于滚石洪流的心。

“哼!巧舌如簧,歪理邪说!”冷锋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厉喝,“即便这些墨痕真如你所言蕴含一丝蛮力之意,也改变不了此子亵渎圣典、藐视门规的事实!他未按长老法旨誊抄经文一字,便是大不敬!此风绝不可长!否则,宗门法度威严何在?!”

他眼中寒光一闪,猛地踏前一步!腰间戒律鞭“嗡”地一声弹出半尺!一股凌厉无比的剑气自他身上爆发!并非针对人,而是针对满地的“墨痕”!

嗤!嗤!嗤!

数道无形却锋锐至极的剑气破空而出,精准地斩向铺在地上的几张宣纸!意图将这些“污秽”彻底粉碎!

“吼!(放肆!)”小金暴怒,金光大盛!

然而,就在那无形剑气即将触及宣纸的瞬间!

一直沉默的欧阳奚旺动了!快如鬼魅!

他没有去挡那些凌厉的剑气!那不可能!

他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猛地抓起身边砚台里那支蘸饱了浓墨、笔尖墨汁欲滴的狼毫笔!手腕一抖,如同甩动流星锤!笔尖凝聚着他对冷锋那股冰冷杀意和刻板规矩的强烈反弹,带着一股悍然的野性力量,朝着冷锋身前的地面,狠狠甩去!

啪嗒!

一滴浓黑、饱满、蕴含着少年不屈意志的墨汁,如同离弦之箭,精准无比地脱离了笔尖的束缚!它并非射向冷锋本人,而是射向他身前三尺之地,一块毫不起眼的青石板缝隙!

墨汁落下的速度极快,带着一种决绝的沉重感!

啵!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那滴浓墨,竟如同烧红的铁水落入雪地,瞬间渗入了青石板那细微的缝隙之中!不仅如此,墨汁渗入后,并未晕开,反而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沿着石板的天然纹理,向下、向深处…急速渗透!速度之快,远超常理!

几乎在墨汁渗入石板的同时,冷锋发出的那几道无形剑气,也斩在了地上的宣纸上!

嗤啦!

几张宣纸应声碎裂成数片,如同被利刃切割的蝴蝶,飘散开来。

然而,冷锋的脸色却在这一刻骤变!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脚下那块青石板!

只见那滴墨汁渗入的石板缝隙周围,坚硬的青石表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数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纹!那裂纹并非外力破坏的崩裂,更像是…从石头内部被某种沉重的“意”给硬生生…“撑”开的!

入木三分?不!这是…墨透青石!意裂顽岩!

这一滴墨甩出的,不是污迹,是力量!是意志!是少年那“滚石”剑道沉重一面的惊鸿一瞥!是无声却最有力的反击与宣告!

整个小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冷锋看着脚下石板那诡异的黑色裂纹,感受着其中隐隐传来的、与那宣纸上墨痕同源却更加凝聚沉实的“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按在戒律鞭上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他能斩碎纸上的墨痕,却斩不碎这渗入青石、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的墨意!这野小子…对力量的掌控,竟已精微至此?!

古松长老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块浮现裂纹的青石板,瞳孔深处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涌。他枯瘦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柳随风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欧阳奚旺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狂热!一滴墨,透青石!这哪里是亵渎?这分明是…惊世骇俗的“剑意”显化!是璞玉蒙尘下的绝世锋芒!

“够了。”

古松长老苍老而沉凝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缓缓转过身,不再看地上的墨痕,也不再看那裂开的青石,目光平静地落在欧阳奚旺身上。

“三日之期未满。”古松长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此院…此‘经’…暂且如此。”他特意在“经”字上微微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满地狂放的墨痕。

他不再提“抄写”,不再提“思过”,更不再提惩罚是否完成。

“柳随风。”古松长老转向一旁。

“弟子在。”柳随风连忙躬身。

“你既看出些门道,”古松长老目光深邃,“便留于此地。三日之内,将这些…”他指了指满地的宣纸,“…整理归序。若有所得…可录之。”

说完,古松长老不再看任何人,也不理会冷锋那铁青的脸色,大袖一拂,身形便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不见。

冷锋死死地攥着戒律鞭,手背上青筋暴起。他阴鸷的目光在欧阳奚旺、柳随风、以及那满院“墨经”上扫过,最终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冷哼,转身大步离去,玄色劲装带起的风,卷起几片碎裂的宣纸。

院中,只剩下欧阳奚旺、柳随风,以及三只灵兽。

柳随风看着古松长老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满院狼藉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墨痕”,最后目光灼灼地落在欧阳奚旺身上,折扇“唰”地展开,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如同发现稀世宝藏的笑容。

“欧阳师弟,”柳随风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看来这三天,师兄我要陪你一起…‘研读’这部旷古绝今的‘滚石剑经’了!”

欧阳奚旺随手丢掉那支墨迹斑斑的狼毫笔,拍了拍手上的墨灰,目光扫过满地的“墨痕”,又望向院外辽阔的天空。他走到墙角,再次握住了沉岳重剑那冰凉沉凝的剑柄。

抄书百遍?他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

至于柳随风要“研读”?随他去吧。

他的路,在前方。在手中这柄剑所指的方向。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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