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朱红色的庭院大门，终于打开了。
林风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副刚刚睡醒的慵懒模样。
这副悠然自得的姿态，与门外那压抑到极点的、剑拔弩张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秦镇海看到林风出来，心中猛地一凛。
他强行压下心中所有的屈辱与不安，打起精神，立刻上前一步。
他准备开口，准备说出那些他演练了一整夜的、卑微到尘埃里的请罪之词。
“林少将……”
两个字，刚刚从他嘶哑的喉咙里挤出来。
然而。
林风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
甚至，连一个余光都没有分给他这个秦家的家主。
林风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就这么平静地、直接地，从秦镇海的身边，走了过去。
他被无视了。
被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当着全燕京所有势力的面，彻彻底底地，无视了。
一股比之前三个小时的暴晒，还要刺骨的寒意，瞬间从秦镇海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种极致的、不带任何烟火气的蔑视，比任何羞辱性的言语，都更让他感到心寒，更让他感到……绝望。
林风没有停下。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秦镇海。
他径直走到了那个早已吓得浑身发抖、面色惨白如鬼的秦飞扬面前。
他停了下来。
林风比秦飞扬要高出半个头。
此刻，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秦家大少。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得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形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秦飞扬感觉到，林风来了。
他甚至不敢抬头。
他只是感觉到，一股阴影，将自己完全笼罩。
那股阴影，带着一种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恐怖气息。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捏住了，每一次跳动，都无比艰难，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
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被抽干了，每一次呼吸，吸入肺里的，都是滚烫的、带着硫磺味道的窒息感。
他想逃。
他想跑。
他想远离眼前这个魔鬼。
但他的双腿，却像是被灌满了铅，沉重得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他只能僵在原地，承受着那股足以将钢铁都碾碎的无形压力。
林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一言不发。
他没有质问。
没有辱骂。
甚至，连一声冷哼都没有。
他就只是那么看着。
用一种平静到极致，也冷漠到极致的方式，注视着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地拉长，变得无比黏稠。
一秒。
两秒。
十秒。
对于远处的围观者来说，这或许只是短短的十几秒。
但对于正处于风暴中心的秦飞扬来说，这每一秒，都像是地狱里的一年，是精神上最残酷的凌迟。
林风的沉默，形成了一座无形的、比山岳更沉重的囚笼，将他死死地困在其中。
林风的沉默，是一种无声的审判，宣判着他过去所有的愚蠢和狂妄。
林风的沉默，更是一种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的压迫，一寸，一寸地，碾压着他那早已如同蛛网般脆弱不堪的神经。
“咯……咯咯……”
秦飞扬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的身体，抖动得愈发厉害，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他的精神，正在崩溃。
就在眼前。
就在此刻。
一旁的秦镇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的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
他终于明白了林风的意图。
杀人，还要诛心！
林风根本不屑于亲自动手。
他要用这种方式，逼疯自己的儿子！
他要用这种方式，逼他这个做父亲的，亲手来执行这场最屈辱，也最彻底的惩罚！
好狠！
好毒的手段！
秦镇海的心中，警铃大作。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飞扬会死的！
不是肉体上的死亡，而是精神上的，彻底死亡！
他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
若是再有半分犹豫，换来的，可能就是整个家族的万劫不复！
一瞬间，秦镇海心中所有的侥幸，都被彻底粉碎。
他不再迟疑。
他猛地，上前一步！
这个动作，快如闪电！
一只枯瘦但却充满了爆发力的大手，狠狠地按在了秦飞扬的后颈和肩膀上！
他的手掌肌肉贲张，五指发力，死死地扣住了秦飞扬的后颈与肩膀，巨大的力道让秦飞扬的骨骼都发出了轻微的悲鸣。
然后。
秦镇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用一种近乎咆哮的、充满了无尽愤怒和屈辱的声音，厉声喝道。
“逆子！”
声音，如同炸雷！
“你犯下滔天大罪！”
“还不给林少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跪下——请罪！”
这声饱含杀意的厉喝，成为了压垮秦飞扬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所有的恐惧。
所有的屈辱。
所有的不甘。
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猛地一软。
扑通！
一声沉闷而又清晰的响声，在死寂的空气中，骤然响起。
在全燕京所有势力的注视下。
在无数道或震惊、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眼高于顶，视众生为蝼蚁的秦家大少——秦飞扬。
就这么重重地，狼狈不堪地，跪在了林风面前那冰冷的青石板上。
他的膝盖，与坚硬的地面，发生了最亲密的、也是最屈辱的碰撞。
那声音，不大。
但却像一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地敲碎了秦家那所剩无几的颜面。
也狠狠地，敲在了远处所有围观者的心上。
他们看着这一幕，许多人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跪了。
真的跪了。
京城第一门阀的继承人，就这么跪下了。
为了活命。
为了求饶。
向一个他曾经根本看不起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跪下了。
他们知道。
一个属于秦家的时代，在这一跪之下，被画上了一个血淋淋的、充满了屈辱的句号。
而一个属于林风的时代，也伴随着这一声沉闷的响声，正式宣告……
君临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