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矛钉进地面,尾端还在轻颤,像是某种警告的余音。陈青阳的手还握在矛身上,指节发紧,掌心却没出汗——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命悬一线的节奏。
他没松手,反而闭上了眼。
不是放弃,也不是祈祷,而是在“听”。
这根矛不是死物。它从天花板夹层射下,轨迹精准锁定伤员,落地后又纹丝不动,像生了根。可就在他掌心贴上去的一瞬,一股极其细微的震感顺着金属传上来,频率稳定,三长两短,像心跳,又像某种信号。
墙上的符文又动了。
这次不再是零散拼凑,而是开始循环。一组由弧线与点构成的图案反复出现,每次间隔恰好七秒。陈青阳忽然睁眼,低声说:“它在计时。”
队员们屏住呼吸,没人敢接话。刚才那一波攻击太准,谁都知道现在每一声指令都可能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刚才那行字,最后收笔指向他。”陈青阳看向受伤的队员,“不是因为血,是因为‘变化’。”
那人一愣:“啥意思?”
“你受伤前,心跳六十八,体温三十六度五,呼吸平稳。”陈青阳缓缓松开短矛,转头盯着墙面,“可你中箭后,心跳飙到九十二,体温升了零点八度,肾上腺素激增——系统检测到了‘异常个体’,于是标记为优先清除目标。”
“所以……只要我们别变,它就懒得理?”有人小声问。
“差不多。”陈青阳点头,“但它不止看生理数据,还在读环境。你们注意到没有?每次符文重组,地砖都会轻微下沉一次,像是在确认重量分布。它不光是陷阱,是个活的阵法。”
这话一出,空气更冷了几分。
一个能感知生命体征、识别行为模式、还能动态调整攻击策略的机关,已经不能叫“机关”了,该叫AI管家。
“那咋办?总不能在这儿站到天亮吧?”一名队员压低声音。
陈青阳没答,而是抬起手,轻轻按在右侧石壁上。
指尖触到冰凉的刻痕,那一瞬间,他体内某种东西被唤醒了。
新传承的力量,悄然运转。
这不是蛮力冲撞,也不是灵力强灌,而是一种近乎“对话”的感应。他把意识沉进去,像调频收音机一样,在无数杂乱的信息流里捕捉那个最规律的脉冲。
七秒一次。
和符文闪烁同步。
和地面震动同步。
甚至和那支短矛的震感,也完全一致。
“找到了。”他忽然开口,“它的核心指令藏在‘三点断链’那个图案里。”
“啥三点?”
“左边两点靠得近,右边一个孤立——这是‘失衡’的标志。每次这个图案出现,系统就会判定‘入侵未终止’,自动重启攻击程序。”
“那咱们把它改成平衡的不就行了?”
“说得容易。”另一人苦笑,“怎么改?拿笔画?”
陈青阳没笑,反而点了点头:“差不多。”
他从战术背心里抽出一支微型荧光笔——专用于标记危险区域的小工具,平时用来画警戒线,此刻却被他当成了“符文改写器”。
“你们别动。”他说,“接下来三十秒,我可能会让整个通道震荡一下。只要地面没塌,就说明成功了。”
说完,他再次闭眼,掌心紧贴石壁,调动体内那股刚觉醒不久的传承之力,沿着符文的流动路径逆向渗透。
他在模拟一种频率。
一种代表“秩序恢复”的信号。
就像电脑死机时按重启键,他要给这个机关阵来一次“软重启”。
墙上的符文流转速度忽然加快,像是察觉到了入侵者。陈青阳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但他没退,反而加大输出。
就在“三点断链”即将成型的刹那,他猛地睁眼,手腕一抖,荧光笔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蓝光——
补线。
左两点之间加一横,右单点向前延伸,三点连成三角。
闭环完成。
刹那间,所有符文停滞。
整个通道陷入诡异的静止。
头顶的小孔不再闪烁,地砖停止下陷,连那支钉入地面的短矛都开始微微晃动。三秒后,“噗”地一声,整根矛缩回天花板,夹层闭合,仿佛从未开启过。
队员们瞪大了眼。
“这就……好了?”
陈青阳没说话,而是蹲下身,伸手敲了敲刚才那块压力砖。声音实沉,底下没了空响。
他又取出探测球,轻轻滚过去。球体平稳通过,蓝光扫描显示下方无机械结构活动。
“机关停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至少短时间内不会重启。”
“你咋知道能这么搞?”有人忍不住问。
“猜的。”陈青阳扯了下嘴角,“但凡这种阵法,都有个‘复位机制’。它不怕你进来,怕的是你打破规则后还不走。只要让它觉得‘平衡已归’,它就会自动收手。”
“那你刚才画的那个三角,是‘平衡’的意思?”
“不是意思。”陈青阳摇头,“是密码。”
众人沉默。
这地方不是古迹,是考场。进来的人,得先答题,答对了才能通关。
“走吧。”陈青阳抬脚往前迈了一步,踩在原本那块致命地砖上,稳稳当当,“别碰墙,别流血,别激动,咱们低调点,装成系统日志里的正常数据。”
队伍重新列队,贴着墙边缓步前进。通道依旧昏暗,坡道向下延伸,两侧符文虽仍在流动,但节奏明显放缓,不再带有攻击性。
陈青阳走在最前,目光扫过每一寸墙面。他注意到,那些符号的排列方式变了。之前的急促拼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有序的轮转,像是进入了待机状态。
“它信了。”他心想,“以为我们只是路过的一串合法代码。”
走到通道中段,他忽然停下。
前方地面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几乎看不见,若不是他脚步放得极轻,根本不会察觉脚下有异。
他蹲下身,指尖顺着裂缝滑过。
不是自然风化,是人为切割。
而且切口平整,边缘泛着淡淡银光,像是某种金属填充物暴露在外。
“等等。”他抬手示意队伍止步,“下面有东西。”
“又是机关?”
“不像。”他眯眼,“这道缝……是后来补上的。”
他从腰间取下一把多功能刀,轻轻撬了下裂缝边缘。一小块石板松动,露出下方半寸空间。
里面嵌着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片,表面刻着和墙上相似的符文,但排列完全不同。
“这是……记录模块?”他皱眉。
正要伸手去取,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滴”。
是腕表的生命探测器。
又来了。
不是队友,也不是他自己。
那频率很弱,断断续续,像是隔着厚厚岩层传来的呼吸。
陈青阳缓缓抬头,望向通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