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过荒原,碎石在月光下泛着冷铁般的青灰。北冥渊袖口微动,那枚半裂的晶核被他轻轻取出,置于三人围坐的石台中央。它静卧着,表面金纹如脉搏般缓缓起伏,偶有一丝青芒游走,像在倾听。
轩辕逸风盯着它,喉结滚动了一下:“你还把它拿出来?”
“藏着,只会让它更像祸根。”北冥渊声音不高,却稳如山脊,“我们得谈清楚——怎么处置它。”
诸葛墨羽指尖轻点阵盘边缘,裂痕中残存的灵光忽明忽暗。“你先说你的想法。”
北冥渊点头,目光扫过二人:“封印。”
“封印?”轩辕逸风猛地站起,刀柄撞地,发出闷响,“你忘了上一章……不,你忘了刚才它怎么缠你经脉的?封印是给它留条活路!等它养好了,再来选下一个‘归者’?”
“它怕被封。”北冥渊平静道,“正说明封得住。一头野兽见笼就逃,难道就让它继续咬人?”
“可这笼子能关多久?”轩辕逸风冷笑,“百年?千年?等哪天没人记得这破石头,它自己裂了,谁来兜底?我们不是在解决问题,是在给后人埋雷!”
诸葛墨羽忽然开口:“那你呢?你主张毁它,拿什么毁?拿刀劈?拿火烧?它不是灵器,是‘启’的源头。你那一刀下去,炸的不只是它,是整个命契系统的引信。到时候玄灵界灵脉崩断,万法归寂,你是救世,还是灭世?”
轩辕逸风语塞,拳头攥紧又松开:“那也不能养虎为患!”
“问题不在养不养。”北冥渊低声道,“而在——我们有没有资格替未来做决定。”
两人一怔。
“我们不是神。”他抬头,目光如刃,“我们只是走过这片废墟的人。我们可以封它,可以守它,可以留下记录。但能不能解开,该不该解开,那是后人的事。我们能做的,是给他们一个选择,而不是替他们判死刑。”
“选择?”轩辕逸风皱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佛系了?”
“我不是佛系。”北冥渊嘴角微扬,竟带了点荒诞的笑意,“我是怕死。怕我今天一拍脑袋说‘毁了它’,结果毁的是玄灵界最后一条活路。也怕我说‘掌控它’,明天就成了苍云岳第二,站在渡劫台上,亲手把下一个天才送进牢笼。”
诸葛墨羽轻笑一声:“你还知道怕?我还以为你已经无敌了。”
“我怕得要死。”北冥渊坦然,“怕错一步,万劫不复。所以才不能赌,只能封——暂时封,长期守,代代传。谁接班,谁签字画押,谁担这责任。”
石台上的晶核忽然轻颤,金光微闪,却未如先前般躁动。那丝青芒缓缓游至表面,竟停驻片刻,像是在听。
诸葛墨羽眯起眼,提笔在玉简上记录方案。笔尖划过,一道弧线自然成形,末尾微微下勾,竟隐隐成倒“归”之纹。他未察觉,继续书写:“三重机制:第一,设封印阵眼;第二,布监察灵纹;第三,立传承碑文,注明前因后果,不删不改。”
轩辕逸风盯着那笔迹,皱眉:“你这画的是什么鬼符?”
“阵图草稿。”诸葛墨羽头也不抬,“顺手画的。”
北冥渊却目光一凝。那纹路,与他掌心旧伤如出一辙。但他未言,只道:“阵法你来主理,监察由轩辕家轮值守护,碑文我来写。如何?”
“你写?”轩辕逸风挑眉,“你不是最讨厌写这些东西?上次让你写战报,你直接画了个叉。”
“那次是应付。”北冥渊淡淡道,“这次是遗嘱。”
空气一滞。
诸葛墨羽笔尖顿住,墨滴落在玉简上,晕开一小片黑。
“你说什么?”轩辕逸风声音低了几分。
“我说,这是遗嘱。”北冥渊直视他,“不是命令,不是计划,是遗嘱。今天我们定下的事,若将来有人要改,得先踏过我们的尸骨。这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是为了不让后人稀里糊涂地死。”
轩辕逸风沉默良久,忽然问:“要是封印失败呢?要是它哪天自己破了呢?”
“那就由我们这一代人,死守。”诸葛墨羽合上玉简,眼神清明,“我诸葛世家,阵法传千年,从没丢过一座镇魂碑。”
北冥渊缓缓起身,黑袍在风中展开,如夜翼垂落。他掌心朝上,旧伤处纹路浮现,倒“归”之形清晰可见,金血未溢,却有灵力自生,如根须般悄然蔓延,缠向晶核。
“若有一日它破封。”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第一个拦它的,是我。”
轩辕逸风凝视着他掌心的纹路,又看向那枚静静躺在石台上的晶核。金光、青芒、白气——三色微光在夜色中交织,映得三人脸色变幻不定。
他缓缓跪坐回地,伸手按在石台上。
诸葛墨羽也将阵盘轻放其侧。
北冥渊低头,掌心缓缓下压,覆向晶核。
就在三人手掌即将交叠的刹那,晶核青光忽地一跳,那丝青芒如活物般窜起,缠上北冥渊手腕,竟似有依恋之意。
他未动。
诸葛墨羽指尖微颤,笔尖在玉简边缘划出一道细痕。
轩辕逸风咬牙:“它……是不是听懂了?”
“不是听懂。”北冥渊低语,“是回应。”
“回应什么?”
“回应‘选择’。”
话音落,三人手掌终于交叠于晶核之上。金、青、白三色灵光骤然交融,化作一道无声波纹,荡向四野。
地底深处,那股逆向渗入地脉的光流,猛然停滞一瞬。
石台边缘,一粒碎石悄然滚落,砸进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