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印在石碑上微微发烫,那道银光如断弦般掠过纹路,转瞬即灭。北冥渊指尖尚抵在碑面,掌心血纹未散,地脉深处却传来一阵细微震颤,仿佛有某种沉睡之物被唤醒了一瞬,又悄然蛰伏。
他缓缓收手,黑袍垂落,遮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痕迹。
“逸风。”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如铁钉入木,“带人去地脉祭坛,清空守卫,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轩辕逸风抱拳领命,转身而去,脚步沉稳如山移。
诸葛墨羽站在三步之外,目光落在石碑上那尚未完全隐去的血纹轨迹,眉头微蹙。“这银光……不像是自然显化。倒像是——有人在用残阵传信。”
“不是传信。”北冥渊低声道,“是预警。”
他闭眼片刻,识海中浮现出传承之力烙下的星图残影,与此刻地脉共鸣的频率隐隐相合。那一瞬的银光,并非偶然,而是某种古老阵法在回应他的逆纹之力。
“九宫锁灵阵。”他睁眼,“残缺,但未毁。只要七大地枢不失,便可布成。”
诸葛墨羽瞳孔一缩:“那可是上古禁阵,传闻能锁天劫、困大乘,布阵者若力有不逮,反噬足以焚神灭魂。”
“所以,”北冥渊冷笑,“才要提前布防,等苍云岳杀到家门口,再想布阵,就晚了。”
夜深,主峰地脉祭坛。
北冥渊独坐于石台之上,掌心再次按向地面。血纹逆流而上,渗入岩层,与埋藏于山体中的血晶共振。刹那间,地底传来低沉嗡鸣,一道银光自碑底浮现,蜿蜒如丝,勾勒出残缺阵图。
九宫之位,七显二隐。
“风渊、火脉、雷脊、水渊、金窟、木墟、土冢……七枢尚在。”他低声自语,“但‘天心’与‘地眼’空缺,阵法无法自启。”
他指尖轻划,将银光轨迹拓印于虚空,凝成一道半透明图影。就在此时,碑面忽有微光闪动,浮现出半句铭文:
“弦断者,劫始。”
字迹古拙,似血非血,似铭非铭。
北冥渊盯着那行字,眸光渐冷。这不是警告,是预言。
他起身,袖袍一挥,图影隐去。门外,轩辕逸风与诸葛墨羽已等候多时。
“召集各部。”他说,“一个时辰后,议事殿。”
议事殿内,灯火通明。
长桌两侧,联盟各部将领、长老、战将列席而坐。气氛肃然,无人喧哗。昨夜那场宣誓仍如烈火在心头燃烧,但更多人已从热血中清醒——光有誓言,换不来胜利。
北冥渊踏入殿中,黑袍未换,发未束,却无人敢直视其眼。
他抬手,掌心血纹一闪,虚空中骤然浮现出九宫阵图投影,七点金光亮起,分别对应玄灵界七大地枢。
“三日后,苍云岳必攻。”他声音平静,却如寒刃刮骨,“他等不了。天煞之日将至,那是他唯一能借天地戾气突破瓶颈的机会。错过,便再无胜算。”
有人皱眉:“盟主如何断定他必攻?”
“因为他知道我回来了。”北冥渊淡淡道,“他知道,只要我活着,他就永远只能是窃据高位的贼。”
殿内一片死寂。
诸葛墨羽起身,指向阵图:“此阵名‘九宫锁灵’,上古禁阵,可锁天地灵气,断敌后援,若能在七枢同时布阵,一旦激活,大乘之下,寸步难行。”
“但有两个问题。”他顿了顿,“第一,阵法需双心引动。一人主控,一人稳频。音律、节奏、灵压波动,差之毫厘,阵毁人亡。”
“第二个问题?”有人问。
“资源。”轩辕逸风接过话,“布阵需大量灵晶、符引、阵基材料。如今七枢分散,运输途中极易遭袭。我们……未必来得及。”
北冥渊点头:“所以,不走正路。”
他抬手,指尖划过阵图,七点金光之间浮现出数十条隐秘路径。“化整为零,分批运送。每队不超过三人,走地底暗脉、虚空裂隙、古兽巢道。苍云岳再强,也不可能处处布眼。”
“可万一……有人通敌?”一名长老沉声问。
北冥渊笑了,笑得极冷。
“那就让他通。”
众人一怔。
“我已下令,所有物资清单对外泄露。”他淡淡道,“真货走暗线,假货走明路。谁接了消息去报功,谁就是内鬼。”
殿内一片哗然。
诸葛墨羽忍不住道:“这……不怕打草惊蛇?”
“惊蛇?”北冥渊冷笑,“蛇早就醒了。我只是想知道,它藏在哪条草下。”
他环视全场:“北境风渊枢,由轩辕逸风率族人镇守。南岭火脉枢,诸葛墨羽主持布阵。东雷脊、西水渊,交由凌云剑宗与丹鼎派协防。其余三枢,各自派精锐接管。”
“若苍云岳提前动手?”有人问。
“那就提前开战。”北冥渊道,“我不介意。”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
北冥渊独自站在殿外高台,望着远处群山轮廓。夜风拂过,黑袍猎猎,他忽然抬手,指尖轻触袖口内侧——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痕,裂痕边缘,沾着半枚模糊的黑色符印。
他不动声色,指尖微动,一缕逆纹之力悄然渗入符印,将其封印。
片刻后,一名传令弟子匆匆赶来,低头汇报:“盟主,南岭那边……说材料已备齐,但运输队迟迟未出发,说是……等您下令。”
北冥渊看着他,目光平静。
“去吧。”他说,“告诉他们,今夜子时前,必须启程。”
弟子领命而去,袖口微动,那半枚符印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幽光。
北冥渊目送他背影远去,缓缓握紧了拳。
“等我下令?”他低声自语,“你等的,从来不是我的令。”
三日转瞬即至。
玄灵界七大地枢,皆已暗中布防。灵晶埋入地脉,符引嵌入山骨,阵纹悄然蔓延。各部人马就位,战备升级至最高级别。
北冥渊立于主峰之巅,手中破渊令剑未出鞘,剑柄赤珠却隐隐发烫。
诸葛墨羽走来,低声道:“阵法已备七成。只等最后一批材料到位,便可激活预阵。”
“音律之人呢?”北冥渊问。
诸葛墨羽摇头:“尚未找到合适人选。需精通古调,且心神稳定,不能有半点杂念。这种人……太难寻。”
北冥渊沉默片刻,忽而抬手,指尖轻抚剑身。
剑未鸣,但他知道,那道银丝仍在,那缕音律未散。
“总会来的。”他说。
就在这时,远方天际忽有异光闪动——北境风渊枢方向,一道黑烟冲天而起。
轩辕逸风的传讯符瞬间炸裂,化作血色光点。
北冥渊眼神一凝。
“他动手了。”诸葛墨羽低声道,“比预计早了十二个时辰。”
北冥渊点头,抬手握剑。
“不早。”他冷笑,“我等他很久了。”
他转身,大步走向殿内,黑袍翻卷如夜潮涌动。
“传令。”他声音冷峻,“七枢守将,按计划行事。红令监察启动,所有内鬼,一个不留。”
诸葛墨羽紧随其后,忽觉袖中阵盘微震——南岭火脉枢的阵眼频率,竟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自行波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阵盘上浮现出一串古调符文,像是有人以音律轻拨,却又……无人在场。
他张了张嘴,想喊住北冥渊,却见前方那道背影已踏入议事殿。
殿门关闭的刹那,他听见北冥渊说了一句话。
“告诉苍云岳——”
“他的棋,早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