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之乱,犹如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西牛贺洲这尊金身佛像的脊背上,留下的不仅是焦痕,更是深入骨髓的剧痛和令灵山诸佛难以抑制的愤怒;
这愤怒如同燎原之火,自大雷音寺燃起,瞬间席卷三十三重天,玉帝的法旨与如来的佛谕交织成一张弥天巨网,天罗地网般撒向三界每一个角落,誓要将那胆大包天,亵渎圣境,劫走斗战胜佛的一干狂徒缉拿归案,明正典刑;
然而,时间一日日流逝,搜寻的结果却让灵山的金刚怒目和天庭的雷厉风行都显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与挫败;
江辰、孙悟空、牛魔王、六耳猕猴、金蝉子……这些搅动了无边风云的名字,仿佛真随着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一同化为了虚无,任凭各方大能如何掐算推演,动用诸般先天灵宝、洞察周天秘术,竟都如石沉大海,捕捉不到半分确切的气息与踪迹;
这种彻底的,干净的“消失”,反而比任何线索都更令人不安,仿佛暗处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巧妙地抹去了一切,这让佛门的焦躁与天庭的不安与日俱增;
久寻无果,那无处宣泄的压力,便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地转向了与主谋者江辰关系最为密切、看似也是最好拿捏的软柿子——四海龙族;
这一日,东海龙宫最深处的龙皇殿,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与祥和,夜明珠的光芒似乎都变得晦暗不明,映照着一张张凝重无比的面孔;
殿内,五方龙神——能代表中央黄帝、东方青帝、南方赤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部分意志的五位龙族金仙大能,与四海龙王敖广、敖钦、敖闰、敖顺齐聚一堂;
他们周身自然流转的磅礴法力,与殿外海面上那如同金色穹顶般笼罩下来的浩瀚佛力形成无声却激烈的对抗,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
东海龙王敖广坐在主位,指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按着鎏金扶手,声音低沉,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西海刚传来的急讯,佛门使者这次的言辞已近乎最后通牒,言我龙族若再执迷不悟,不肯‘竭力协助’寻回龙皇,便是存心包庇,视同与灵山为敌,届时一切后果,要我四海自行承担!”
南海龙王敖钦性如烈火,闻言猛地一拍身旁玉几,震得杯盏乱响:
“放屁!好一个‘竭力协助’!他们分明是想逼我们交人!可江辰如今身在何方,是生是死,我等确实一无所知!佛门此番,不过是寻不到正主,拿我等撒气立威!”
“撒气立威又如何?”
北海龙王敖闰叹了口气,眉宇间忧色更深;
“灵山势大,威压三界,如今又得了玉帝明旨协助,占尽大义名分,我四海虽统御天下水族,看似风光,但与这庞然巨物正面抗衡,无异于螳臂当车;
弥勒尊佛亲自驾临,带领二十四位护法伽蓝,就驻扎在我东海之滨,日日夜夜以佛光普照海域,美其名曰‘净化妖氛,护佑生灵’,实为监视与威慑!
我水族儿郎近日皆惶恐不安,各海域贸易通路几近中断,水族部落怨声载道,长此以往,恐生内乱啊;”
西海龙王敖顺接口,声音冷峻:
“更棘手的是,他们不断重提江辰在灵山杀伤众多罗汉、伽蓝,致使佛宝受损之事,将此定性为十恶不赦之罪业,口口声声要我龙族给天下一个交代;
舆论已被其操控,我等如今甚是被动;”
中央黄龙神,一位面容古朴,双眸开阖间似有山河演变之象的中年男子,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殿内的躁动与不安:
“慌什么,自乱阵脚,才是取祸之道;”
他目光扫过四海龙王道:
“江辰,乃是各界皆承认的龙皇,更有人族五位大帝认可,承袭祖龙遗泽,乃我龙族中兴之希望;
他为何闯灵山?救的又是何人?是那曾大闹天宫,后又遭其镇压五百年,如今的成正果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此中因果纠葛,恩怨情仇,绝非佛门一面之词所能掩盖定性;
我五方龙神既受五方上帝之命,护佑人间水土,梳理地脉,亦与四海龙族同气连枝,血脉相连;
佛门若要不教而诛,凭此莫须有之罪责,行强权压人之事,我等绝不会坐视不理;”
其余四位龙神——青龙神、赤龙神、白龙神、黑龙神亦微微颔首,周身龙气隐隐联成一片,虽沉默不语,但那共同进退的坚定意志已表露无遗;
青龙神常年坐镇东海,与东海龙王敖广接触最多,更清楚如今的局势棘手程度,如今江辰不在,正是需要五方龙神为龙族出力的时候;
他们的存在,如同定海神针,是四海龙王此刻面对滔天压力最大的底气,若非五方龙神及时齐聚东海,以自身位格气运联手抗衡弥勒佛的浩荡佛威,恐怕佛门的压力就不仅仅是停留在口头威慑和外部封锁上了;
就在这时,一名巡海夜叉小心翼翼入内,跪地禀报,声音有些发颤:
“陛…陛下,诸位龙神大人…佛门…弥勒尊佛座下的行者又至宫外,言…言称奉法旨,询问龙皇陛下…可已有确切消息?若再无果,他们便要…便要请弥勒尊佛亲自入龙宫‘勘察’了…”
“勘察?”
敖广眼中怒色一闪,强压着火气;
“简直欺人太甚,佛门当我东海龙宫是什么地方,想进便进?回复他们,没有消息!
龙皇行踪,我等亦在全力探寻,龙宫乃水族重地,非请莫入,还请尊者自重!”
巡海夜叉战战兢兢地退下;
殿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对抗的代价显而易见,龙族产业受损,水族人心惶惶;
但屈服?交出江辰?甚至任由佛门搜查龙宫?这更是奇耻大辱,且后患无穷,这场僵持,考验着双方的耐心,实力和底线;
与此同时,龙皇殿后殿寝宫;
萧丽华一袭宫装,独立于窗前,往日温润如玉的容颜此刻染着浓得化不开的忧思;
她望着窗外,原本澄澈的海水被那无处不在的金色佛光晕染得一片朦胧,仿佛永远笼罩在黄昏之中;
那日日夜夜、无孔不入的诵经声和佛号,如同沉重的枷锁,不仅套在龙宫之上,更紧紧箍在她的心头;
她无比担心江辰,自那惊心动魄的消息传来,她的心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煎熬;
江辰受了多重的伤?现在是否安全?又在何处漂泊?可有容身之所?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根针,刺得她坐立难安;
“娘亲;”
突然一个清脆而带着些许不安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