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海行动的余波并未平息。虽然“海洋探秘者”号上的服务器被物理销毁,但尘光密钥抢修出的数据碎片,以及对方果断自毁的行为,都印证了“拉撒路计划”背后势力的谨慎与难缠。他们像是一群数字世界的鬣狗,专门啃食那些已被摧毁的犯罪帝国的残骸,试图从中提炼出新的毒液。
净蚀中心的策略重心,正如林建奇所言,开始从“追猎单个幽灵”向“净化滋生土壤”系统性转变。“净壤”计划从一份草案,迅速转化为一项汇集了多方资源的国家级行动。
行动一:硬件溯源与安全标准重塑。
由工信部、市场监管总局牵头,联合主要硬件生产商和网络安全企业,对全国范围内的电子废料回收、翻新、再销售产业链进行彻底摸排和整顿。那家南方翻新工厂被吊销执照,负责人被立案侦查。同时,强制性的硬件底层安全标准和固件签名验证协议进入紧急制定流程,未来所有在国内销售的智能设备,都必须满足新的安全门槛才能入网。
“要让每一个芯片,从出生到报废,都有据可查,有源可溯,有害可阻。”郑雅萍在参与一次部际协调会时强调。
行动二:数据尸毒定点清除。
尘光密钥的算力不再专注于追踪高速移动目标,而是投入到对互联网角落、边缘网络设备中可能潜藏的所有“幽灵”协议残留碎片进行扫描和清除。这是一个浩大且枯燥的工程,如同用筛子过滤整个太平洋,但每清理掉一个休眠的“孢子”,未来的威胁就减少一分。
密钥建立了一个动态的“数字尸毒地图”,实时显示清理进度和残留风险等级。地图上,代表已清理区域的绿色缓慢而坚定地蔓延,但那些代表未知或残留的灰色、红色小点,依然刺眼地存在着。
行动三:犯罪成本巨幅提升。
“净壤”计划的经济维度同步启动。央行、银保监会、外汇管理局联合出手,依托此案厘清的非法资金跨境流动路径,对涉及的地下钱庄、虚拟货币洗钱通道、离岸空壳公司进行了精准打击和制度封堵。吴世琛案中已揭露的资本路径被彻底焊死。
“要让他们意识到,窃取的数据可能无法变现,骗来的资金可能无法转移,犯罪的财务成本和法律风险高到无法承受。”一名经济侦查专家在内部简报会上表示。
这些系统性的行动,开始产生效果,也触发了新的反应。
那些在国内进行微弱试探的新“幽灵”们,似乎感知到了环境的急剧变化。淮南的信号干扰、高碑店的扫描探测、达州的连接请求,频率显着下降,模式变得更加飘忽不定,仿佛被迫转入了更深的潜伏。
“他们在适应,在观察我们的新规则。”林建奇判断,“这是一场压力的博弈。看是我们先净化环境,还是他们先找到新的漏洞。”
而对于已经落网的罪犯,系统的“净化”同样深入。
付书云 在狱中得知“净壤”计划及其对硬件产业的颠覆性影响后,情绪再次剧烈波动。他意识到,自己兄弟二人倾注心血构建的“技术奇迹”,正在被一套更庞大、更系统的社会治理体系所针对、所瓦解。这种对抗,不再是技术与技术的对抗,而是技术与整个文明体系的对抗。他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绝望的神情。
危暐(Vcd) 的父亲危金根上校被军事法庭判处有期徒刑,家族势力彻底清零。危暐在狱中得知最终判决后,长久地沉默,往日的所有依仗和嚣张化为乌有,他必须真正开始面对自己行为的重量。
林奉超 在持续的心理干预下,开始撰写悔过书,详细剖析自己思想蜕变的每一个环节,其案例被深度剖析,成为军队政治工作中关于“意识形态防线”教育的核心反面教材。
孙鹏飞 最终认罪伏法,其“精准筛选”模型背后的伦理缺失和法律问题,被多家大学法学院和计算机学院引入课堂,作为科技伦理教学的经典案例。
武京伟、曹荣荣、鲍玉佳 等人,则在劳动改造和警示教育中,逐渐成为了“净壤”计划在监狱系统内的宣传员,用自己的切肤之痛,告诫后来者勿以恶小而为之。
受害者方面,系统的援助和社会的关注带来了持续的正向改变。马文平 的修理铺被授予“退役军人创业示范点”;程俊杰 的家庭被纳入重点帮扶对象,孩子获得了教育基金的支持;梁露 因其出色的心理工作和反诈宣传成效,被邀请到各地部队作报告。他们的重生之路,熠熠生辉,有力地证明了正义的力量不仅在于惩罚,更在于修复和建设。
然而,风暴眼的平静总是暂时的。
一日,尘光密钥的监控系统发出一声低优先级的警报。并非发现了新的攻击,而是监测到一段特殊的暗网交易对话的碎片。对话双方使用了极高的加密手段,但密钥通过语义分析和上下文关联,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一方试图出售一批“经过实战检验的、具备高度隐匿性的自动化脚本工具”,要价极高。
另一方则谨慎地询问该工具与“近期东方大国严厉打击的‘幽灵’协议”是否存在关联。
出售方的回应傲慢而狡猾:“那是公开的失败品。我出售的,是吸取了失败教训后的‘进化体’。他们清理得越狠,留下的失败数据就越珍贵,这才是我们学习的源泉。”
这段话如同一颗冰冷的子弹,击中了林建奇和郑雅萍。
打击行动本身,竟然成了犯罪技术迭代升级的“养料”?失败者的数据,被当成了“付费课程”?
“他们给‘幽灵’标上了价签。”郑雅萍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愤怒,“我们在净化的土壤,在他们看来,只是提高了下一季‘毒作物’的收购价?”
林建奇沉默地看着那段对话记录,目光锐利如刀。
他意识到,“净壤”计划远不止是技术和社会工程,它更是一场残酷的经济学战争。一方竭力提高犯罪的门槛和成本,另一方则疯狂地从失败中学习,试图找到新的盈利模式。
“密钥,”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锁定这个交易对话的上下文环境,追踪所有可能关联的节点。不要打扰他们,让他们谈,让他们交易。”
“我们要买的,不是他们的工具,而是他们的‘学习笔记’和‘客户名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幅巨大的“数字尸毒地图”。
“我们要让所有潜在的买家都知道,购买这份‘价签’需要付出的代价,将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净蚀的锋芒,从此不仅要清除威胁,更要开始扭曲犯罪经济的本身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