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城的黄昏总是来得格外暴烈。
血色残阳把断壁残垣染成铁锈色，风里飘着腐肉混着焦土的气味——这是亡灵与活人战争留下的永恒印记。陈墨站在废弃的钟楼顶端，骨杖尖端幽蓝的亡灵之火在他眼底跳动，下方战场像被按下了快进键的死亡电影。
左侧，一千万行尸哥布林正呈波浪式涌来。
这些最低级的亡灵生物身高不过一米二，皮肤是泡发的青灰色，指甲缝里嵌着半腐的碎肉。它们没有武器，只知道张着满是利齿的嘴发出刺耳的嘶鸣，前赴后继地扑向右侧那道钢铁防线。最前排的哥布林刚被巨斧劈成两截，后半截还在地上抽搐，下一波就已经踩着同伴的尸体爬了上来，像永不停歇的黑色潮水。
右侧，一千巨斧行刑者组成的方阵纹丝不动。
这些足有三米高的战争机器裹着青铜甲胄，肩扛比人还高的巨斧，关节处渗出暗红亡灵能。它们的动作整齐得近乎诡异，每一次挥斧都带起破空声，能精准劈开三具哥布林的脑袋；每一次踏步都震得地面开裂，将冲在最前的尸群掀飞成血雾。但即便如此——陈墨数着秒针，每十息就有三百哥布林被斩杀，可后方仍有七百万在持续涌来。
\"数量差是七千比一。\"身后传来机械师林夏的声音，她抱着改装过的亡灵雷达，发梢还沾着机油，\"按这个速度，巨刑者方阵撑不过半个时辰。\"
陈墨的指尖划过骨杖上的咒文。他能感觉到，那些被封印在钟楼地下的亡灵正在躁动——那是他上周刚用三十个活人士兵的灵魂炼制的\"尸王傀儡\"，此刻正啃食着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
\"让尸王们出来透透气。\"他说，\"但别全放，留十个。\"
林夏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飞，地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七尊青铜裹身的尸王破土而出，每尊都有五米高，胸口嵌着猩红的魂晶。它们仰天发出咆哮，音波掀飞了半排哥布林，连巨刑者的方阵都出现了短暂的晃动。
\"好机会！\"陈墨跃下钟楼，骨杖重重砸在地上。亡灵之火顺着地面蔓延，在哥布林潮中撕开一道火墙。但这还不够——他望着逐渐被火墙逼退的尸群，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些被烧死的哥布林，它们的魂魄并未消散，反而凝聚成淡青色的雾团，飘向巨刑者方阵的方向。
\"林夏，扫描巨刑者的能量核心！\"
\"收到！\"机械师的瞳孔闪过数据流，\"它们在吸收哥布林的残魂！每个巨刑者每小时能转化五百哥布林的灵魂，用来修复甲胄和补充亡灵能......该死，这是活体补给站！\"
陈墨的瞳孔缩成针尖。他终于明白敌方统帅的意图了——用一千万哥布林当\"血包\"，慢慢磨死一千巨刑者，等亡灵能耗尽，再让活人军队收割残骸。而自己作为亡灵合成师，偏偏最擅长这种\"废物利用\"。
\"启动'亡者熔炉'。\"他低声说，骨杖顶端的蓝焰骤然暴涨三尺，\"把所有残魂、尸王、甚至巨刑者的亡灵能，全部喂给熔炉。\"
林夏倒吸一口凉气：\"您疯了？熔炉需要精准控制能量配比，现在——\"
\"照做！\"陈墨的声音带着某种癫狂的兴奋，\"我要造个大家伙。\"
地底传来剧烈的震动，十二座刻满诅咒符文的熔炉从地缝中升起，喷吐着幽绿的火焰。被火墙逼退的哥布林残魂、尸王溢出的亡灵能、甚至巨刑者斩杀敌人时溅落的魂屑，全都被吸进熔炉的漩涡。陈墨能听见无数怨魂的尖叫，像极了当年他在亡灵学院偷练禁忌术法时，导师实验室里的动静。
\"成了！\"林夏突然欢呼，她的视网膜投影上跳出一串疯狂跳动的数字，\"能量饱和度120%！正在生成新物种——\"
话音未落，最前方的熔炉炸开刺目的绿光。
那是个难以名状的存在。它的上半身是巨刑者的青铜甲胄，下半身却长着哥布林的蛇尾；左臂是巨斧，右臂却分裂成十根骨刺；最恐怖的是它的脸——左边是巨刑者空洞的亡灵之眼，右边却挤着七张哥布林的扭曲面孔，每张都在发出刺耳的尖叫。
\"这是......\"林夏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亡灵缝合怪。\"陈墨的嘴角勾起冷笑，\"用一千万哥布林的怨恨当线，用巨刑者的傲慢当针，缝出来的杀器。\"
缝合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青铜巨斧和骨刺同时挥出。它冲进哥布林群中，左斧扫过之处，五十具哥布林被劈成两半；右刺扫过之处，一百具哥布林被刺穿成串。更恐怖的是它腹部的熔炉核心，每吞噬一具尸体，就会喷吐出腐蚀性的黑焰，所过之处的地面瞬间碳化。
巨刑者方阵的指挥官——那个胸甲上刻着\"弑神者\"图腾的亡灵——突然举起巨斧，发出震颤灵魂的低吼。一千巨刑者同时转头，看向正在屠戮己方的缝合怪，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杀了他！\"陈墨的骨杖指向缝合怪，\"它是我的作品，但也是你们的末日！\"
缝合怪似乎听懂了指令，转身冲向巨刑者方阵。它的蛇尾横扫，掀翻了三排巨刑者；青铜巨斧劈下，直接砍断了方阵的防御缺口；最可怕的是它右臂的骨刺，每根都能穿透三具巨刑者的甲胄，将它们的亡灵能抽干，注入自己的熔炉核心。
\"能量过载！\"林夏的警报声刺破空气，\"它在吸收巨刑者的力量，熔炉要爆炸了——\"
但已经晚了。缝合怪的身体开始膨胀，青铜甲胄裂开缝隙，露出下面蠕动的哥布林肢体；它的脸开始融化，七张哥布林面孔融合成一张巨大的獠牙巨口；最中央的熔炉核心变成了血红色，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恒星。
\"去死吧！\"陈墨的声音混着亡灵的尖啸，\"这就是你们轻视'数量'的下场！\"
缝合怪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巨刑者方阵的核心位置猛扑过去。下一秒，整个战场被刺目的白光吞没。当光芒散去时，锈城的黄昏依旧浓烈，但原本对峙的两股亡灵大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夏站在废墟中，看着陈墨从烟尘里走出来。他的骨杖还在冒烟，眼底的血丝比任何时候都重，但嘴角却挂着病态的笑意。
\"您赢了。\"她说，\"可代价是......\"
\"代价？\"陈墨打断她，抬起手。掌心里躺着一枚暗红色的晶体，里面封印着缝合怪最后残存的意识，\"我用一千万哥布林的怨恨，一千巨刑者的傲慢，炼出了一枚'亡灵种子'。等它发芽......\"
他望向远处仍在冒烟的城市轮廓，那里有活人的军营，有未熄灭的篝火，有无数双因恐惧而睁大的眼睛。
\"等它发芽，\"陈墨轻声说，\"整个大陆都会变成我的培养皿。\"
风卷起一片焦土，落在他的肩头。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地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