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的雾比幽冥森林更浓，浓得能凝成实质。陈墨的亡灵马车碾过青铜残骸，车轮碾碎半块刻着星图的甲片，发出清越的嗡鸣。他掀帘望去，山巅那座青铜巨鼎正喷吐黑雾，黑雾里影影绰绰全是金属反光——数万只机械剑齿虎，正从鼎口涌出。
\"先生，这是...\"阿九的声音发颤。他望着那些机械兽：青灰色青铜躯体，脊椎处嵌着幽蓝能源晶，额间伸出三寸剑齿，每只虎爪都刻着扭曲的古篆。最前排的几只已冲下山坡，虎爪拍碎岩石，带起的火星在雾里炸成金点。
陈墨摸了摸胸前的骷髅挂坠，挂坠突然发烫。他这才发现，那些机械虎的能源晶里缠着细若游丝的黑线，正往山巅的巨鼎汇聚——原来这哪是活物，分明是被操控的\"杀器\"。
\"羿！\"陈墨突然抬头。雾霭深处传来破空声，一支羽箭擦着他耳际飞过，钉入十丈外的机械虎眉心。箭杆是玄铁所铸，尾羽染着朱砂，箭簇上还挂着半片焦黑的羽毛。
\"好箭法！\"
随着话音，一道身影从雾中掠出。来者身披玄色劲装，腰间悬着青铜弓，发间束着根骨簪——那骨簪泛着幽光，竟是用某种巨兽的脊椎骨磨制而成。他落地时脚尖点地，地面裂开蛛网状细纹，正是方才被机械虎拍碎的岩石缝里渗出的黑血。
\"你醒了？\"陈墨挑眉。这人他认得，是三日前在漠北战场见过的神秘射手。当时此人站在两军阵外，一箭射穿了斯巴达之王的战魂气护罩，连王者都惊叹\"此箭有破神之力\"。
\"醒了。\"来者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脸。他左眼蒙着块皮制眼罩，右眼却亮得惊人，像淬了星火的黑曜石，\"这山不对劲，我在三百里外就闻到了...机械的腐臭味。\"
话音未落，机械虎群已扑至眼前。陈墨反手甩出三张\"锁魂幡\"，幡面绣着的往生咒化作金绳，缠住最前面的三只机械虎。但金绳刚触及虎身，便被虎爪上的古篆纹路割断——那些纹路竟是用\"天陨铁\"淬炼的，专克阴邪。
\"没用的。\"羿抽出一支新箭，箭簇在掌心转了个花，\"这些铁疙瘩的魂儿，早被人抽进鼎里了。\"他张弓搭箭，羽箭尖端泛起赤芒，\"看那鼎口的黑雾，是活物的怨气凝的。\"
陈墨眯眼望去。山巅青铜巨鼎的鼎口，果然翻涌着团暗红雾气，雾里隐约能看见无数扭曲的人脸——正是机械虎能源晶里的黑线源头。他突然想起招魂镜里的画面：上古时期，苍梧山曾是\"天工族\"的铸兵场，族人用星辰碎片铸兽，用活人魂魄温养，后来一场大战，天工族被自己的造物反噬，整座山被封印在时空裂缝里。
\"羿，接住！\"陈墨抛出怀里的骷髅挂坠。挂坠在半空炸裂，数百道幽蓝鬼火窜入机械虎群。被鬼火缠住的机械虎突然僵住，能源晶开始剧烈震颤——原来这些亡灵虽无实体，却能干扰机械兽的魂晶频率。
羿趁机拉弓。他的弓弦是用\"雷纹藤\"所制，拉满时发出龙吟。这一箭射出，空中竟凝出团赤金火焰，直贯山巅巨鼎。黑雾被火焰灼烧，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数万只机械虎瞬间失控，有的互相撕咬，有的撞向山岩，能源晶迸溅出幽蓝火星。
\"好！\"陈墨拍了拍手。他早看出这机械兽群的弱点：它们的行动受鼎中\"主魂\"操控，只要打断主魂与兽群的链接，这些铁疙瘩就会变成废铁。而羿的箭，正是能穿透时空裂缝、直取本源的\"破界箭\"。
但变故突生。巨鼎突然震颤，黑雾中伸出一根水桶粗的青铜触手。触手表面刻满弑神古篆，尖端是个巨大的骨爪，直接洞穿了羿的右肩！羿闷哼一声，踉跄后退，玄色劲装被血浸透。
\"小心！那是...\"陈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认得那触手——和三天前漠北战场上，斯巴达之王弟弟临终前看见的\"噩梦之手\"一模一样。那是被封印在时空裂缝里的\"混沌兽\"，专吃活物的魂魄，连神魂都能啃噬。
\"老东西，倒是识货。\"触手突然开口，声音像两块磨盘相蹭，\"当年天工族用我的骨血铸兽，现在我要把他们的后人...连同这破山，一起吞了！\"
陈墨终于看清，触手尖端的骨爪里，竟嵌着块染血的玉珏——和他胸前挂坠里的半块，纹路严丝合缝！
\"是天工族王室的魂牌！\"陈墨倒吸口冷气。他终于明白为何招魂镜会映出苍梧山：当年天工族覆灭时，王室将最后一缕神魂封入玉珏，想借后世之人的血脉唤醒，没想到却被混沌兽盯上了。
\"羿！\"陈墨甩出最后一叠\"镇尸符\"，符纸化作金网罩住触手。他冲向受伤的羿，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喝这个，能暂时封住伤口。\"
羿接过药瓶，却反手塞进陈墨手里：\"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他扯下眼罩，露出的右眼里竟流转着星河般的光，\"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射日箭。\"
话音未落，羿的身影突然虚化。陈墨这才发现，他的右眼是\"观星眼\"，能看透时空裂缝。此刻，羿正透过裂缝，瞄准混沌兽的本体——那团藏在黑雾里的、由无数怨魂凝成的巨大阴影。
\"破！\"
羿暴喝一声。他手中的青铜弓突然迸发万丈金光，弓弦震断的声音响彻山谷。那支\"破界箭\"化作流光，穿透黑雾，直贯阴影核心。与此同时，陈墨将玉珏按在挂坠上，两股力量共鸣，玉珏发出刺目白光。
\"嗷——\"
混沌兽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它的触手开始崩解，黑雾被撕成碎片，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魂魄——全是当年天工族的工匠、妇孺，甚至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漠北战场的李存孝、武松，此刻正闭着眼，魂魄被黑雾裹成小球。
\"快！\"陈墨抓住羿的手腕，\"用你的观星眼，把这些魂魄收进玉珏！\"
羿点头，右眼的光更盛。他抬手虚抓，那些被困的魂魄便顺着金光飞进玉珏。每收一个魂魄，玉珏就亮一分，混沌兽的哀嚎就弱一分。
当最后一个魂魄飞入玉珏时，混沌兽彻底消散。山巅的青铜巨鼎\"轰\"地坍塌，露出里面刻满星图的祭坛。陈墨捡起地上的骨爪，发现爪心刻着行小字：\"天工族谢后世子孙，以魂血镇混沌。\"
\"原来如此。\"陈墨轻声说，\"天工族用自己的命，封印了混沌兽，却被后人误解成邪物。\"
羿扯下衣角包扎伤口，咧嘴一笑：\"所以我才来——总得有人替古人讨个公道。\"他拍了拍陈墨的肩，\"你这亡灵术倒是有趣，下次要是遇到更凶的，记得喊我。\"
陈墨望着逐渐消散的雾色，招魂镜在他袖中微微发烫。镜面映出东边的云海，那里有座更高的山，山顶隐约有座水晶宫殿，宫门上方挂着块金漆匾额，写着\"昆仑\"二字。
\"走吗？\"羿指了指东方。
陈墨跨上亡灵马车，玄色大氅在风里翻卷：\"先去把天工族的祭坛收拾干净，再给那些机械虎刻块碑——毕竟，它们也是受害者。\"
晨风吹起两人的衣袂，青铜残骸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传来机械虎的低鸣，不再是杀戮的嘶吼，倒像是某种古老的挽歌。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山坳里，那半块嵌入触手的玉珏突然发出微光，与陈墨挂坠里的另一半遥相呼应。山风掠过，带来若有若无的低语：\"昆仑...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