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是被咸涩的海风呛醒的。
他躺在源初世界东海岸的礁石上，裤脚被浪花浸透，发梢滴着混着铁锈味的海水。远处的海平面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像被泼了层化不开的墨汁，浪涛拍击礁石的声音也不再是清脆的哗哗声，而是带着某种黏腻的、如同腐肉摩擦的闷响。
\"醒了？\"德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机械军官的半张脸被海水泡得发白，机械手臂的齿轮间渗出淡蓝色的机油，在礁石上画出歪歪扭扭的防御阵图，\"我刚用木灵根加固了海岸线，但...它们来得比预想中快。\"
陈墨抬头，看见远处的浪尖上浮着数不清的黑影。那些影子像是被揉皱的人皮，表面蠕动着触须状的器官，每游过一处，海水就泛起沸腾的泡沫，连礁石上的藤壶都被腐蚀成白骨。
\"深潜者。\"陈墨的声音发紧。他的怀表碎片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星图投影浮现出片模糊的海底景象：无数骨白色的尖塔从海底升起，塔尖镶嵌着幽蓝的珠子，每颗珠子里都困着团扭曲的人影——那是被囚禁的源初世界原住民。
\"他们在抽取海洋的生机。\"陈墨的亡灵感知被彻底激活。他能感觉到，深潜者的触须正顺着海底岩层蔓延，每根触须都在吸取海水的生命力，将原本清澈的海水染成浑浊的灰绿色。更可怕的是，这些触须竟在向陆地渗透，所过之处，沙滩上的贝壳化为齑粉，海藻枯萎成黑丝，连刚孵化的小海龟都被腐蚀得只剩空壳。
\"看那边！\"德尚指向海平面。浪涛中浮出个庞然大物——那是艘由珊瑚与骸骨铸造的巨船，船身布满发光的蓝色苔藓，桅杆上挂着成串的眼球状灯笼，每盏灯笼里都囚禁着个正在挣扎的人类。船首雕刻着张狰狞的巨口，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密密麻麻的鲨鱼般的利齿。
\"那是深潜者的「腐海母舰」。\"陈墨的声音里带着寒意，\"我在亡灵空间见过它的画像——三百年前，它曾吞噬过整个南海城邦，连龙王的宫殿都被啃成了白骨。\"
巨船的巨口突然张开，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无数深潜者从船腹涌出，它们像群没有骨头的软虫，身体分裂成无数节，每节都长着倒刺般的眼睛。它们爬上沙滩，用触须卷起人类，拖进嘴里时，受害者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保护平民！\"陈墨抽出承影剑，金芒与木灵根的绿光交织，在身周形成道屏障。几个被深潜者抓住的孩子被他护在身后，他们的哭声让陈墨的瞳孔泛起血光。
德尚的机械手臂弹出藤蔓，缠住最近的深潜者。藤蔓上的往生花瞬间绽放，释放的生机与木灵根的力量如潮水般涌进深潜者体内——软虫的身体开始膨胀，像被吹胀的气球，最后\"砰\"地炸裂，溅出墨绿色的黏液。
\"有效！\"德尚的机械眼球闪过惊喜，\"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陈墨抬头，看见腐海母舰的桅杆上，有团黑雾正在凝聚。那黑雾里隐约能看见张人脸，嘴唇开合间，无数深潜者如潮水般涌来，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
\"那是深潜者的「蚀魂祭司」。\"陈墨的声音发颤，\"它在用活人的灵魂喂养深潜者。必须打断它！\"
他解下怀中的五块灵根玉牌，金、木、火、水、土（水灵根是德尚用机械心脏里的海水精华凝练的）融合成金色圆盘，星图中央的\"源\"字泛起万丈光芒。陈墨将圆盘抛向空中，圆盘化作道金色光柱，直刺腐海母舰。
\"亡灵合成术·源初之怒！\"
光柱击中腐海母舰的瞬间，整艘船发出刺耳的尖叫。珊瑚与骸骨船身开始崩解，发光的蓝色苔藓化作青烟，桅杆上的眼球灯笼纷纷炸裂，里面的灵魂重获自由，化作光点融入源初世界。
但深潜者并未退缩。它们像群疯狗，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陈墨的承影剑斩断一具深潜者的身体，却发现断口处立刻长出新的触须，比之前更粗壮，更凶猛。
\"它们在进化！\"陈墨的额头渗出冷汗。他能感觉到，深潜者的攻击不再是无序的，而是有某种规则在驱动——它们在按照腐海母舰的意志，组成某种诡异的阵型，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他的攻击。
\"陈墨！看海底！\"德尚突然指向海面。
陈墨潜入水中，透过浑浊的海水，看见海底的骨塔正在发光。每座塔尖的幽蓝珠子里，都锁着个穿着古代服饰的人类。他们的身体被抽干了水分，变成干尸，但灵魂却被困在珠子里，正在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那是...源初世界的初代航海者。\"陈墨的声音发颤，\"他们当年探索深海，却被深潜者背叛，封印在珠子里充当「能量核心」。\"
腐海母舰的巨口再次张开，这次涌出的深潜者更加强大。它们的身体覆盖着金属般的鳞片，触须上长着倒钩，每刺中一人，就能抽干对方的生命力，注入腐海母舰的能量核心。
\"德尚，启动木灵根的「生命屏障」！\"陈墨大喝，\"用源初世界的生机，为平民开辟安全区！\"
德尚的机械手臂弹出最后一块木灵根碎片，按在沙滩上。青绿色的光幕从沙滩蔓延至海岸线，形成个巨大的保护罩。深潜者撞在光幕上，触须被腐蚀成灰烬，却仍有一部分突破屏障，冲向人群。
陈墨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亡灵阵。万枯谷的老道士、机械诡帝的机械眼球、太阳煞的火焰心脏...所有被他唤醒的残魂从亡灵空间涌出，化作半透明的虚影，用骨刀、骨矛、骨盾组成防线。
\"以亡灵之名，以守护为誓！\"陈墨的声音在战场上炸响，\"今日，谁也别想踏过这道防线！\"
深潜者的攻势终于受阻。它们的触须被骨矛刺穿，身体被骨刀劈开，连腐海母舰的能量核心都被老道士的桃木剑劈出一道裂痕。陈墨趁机冲向腐海母舰，承影剑的金芒与木灵根的绿光交织，在船身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们不是要吞噬生机吗？\"陈墨的声音里带着怒火，\"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生机！\"
他将五块灵根玉牌按在伤口上，金色圆盘的光芒融入船身。腐海母舰发出最后的尖叫，船身的珊瑚与骸骨开始脱落，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钢铁骨架——原来所谓的\"深海巨船\"，不过是用源初世界的钢铁残骸建造的。
\"原来...你们只是寄生虫。\"陈墨的承影剑刺穿腐海母舰的核心，幽蓝的能量如潮水般涌出，被源初世界的生机净化成点点星光。
深潜者的攻势彻底瓦解。它们像群被抽走脊梁的软虫，瘫在沙滩上，身体逐渐融化，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触须——那是被它们吞噬的人类灵魂，正在重获自由，化作光点融入源初世界。
陈墨跪在沙滩上，大口喘息。德尚的机械手臂已经完全恢复，正扶着他的后背。远处的海平面重新泛起清澈的蓝，浪涛声恢复了往日的清脆，几个被救的孩童正追逐着退去的海浪，笑声像银铃般悦耳。
\"赢了？\"德尚的声音带着哽咽。
陈墨点头。他望着重新焕发生机的海滩，那里的藤壶又开始生长，海藻重新覆盖礁石，小海龟摇摇晃晃地爬向大海。源初世界的生命力，比他想象的更坚韧。
\"但它们还会回来。\"陈墨的声音里带着坚定，\"深潜者只是个开始。在更深的深渊里，还有更强大的存在...比如，那个在腐海母舰里看到的「能量核心」。\"
德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腐海母舰的残骸中，有颗幽蓝的珠子正在发光。珠子里锁着个穿着古代航海服的干尸，他的胸口戴着枚青铜徽章，上面刻着\"镇海\"二字。
\"那是...\"德尚的声音发颤。
陈墨站起身，捡起那枚徽章。徽章背面刻着行小字：\"若深潜者再犯，启我魂，封深渊。\"
\"看来...\"陈墨的嘴角扬起笑意，\"源初世界的守护者，从来都不止我一个。\"
海风拂过，带来远处桃花的香气。源初世界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