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苏康慢悠悠地说道,“可我听说,张二欠了鲁琦的工钱没给?刘典史还让鲁琦做私活被拒了?”
张二的脸“唰”地变白了,手摆得像拨浪鼓,忙不迭地辩解道:“大人,这……这是污蔑!纯纯粹粹的污蔑啊!”
“是不是污蔑,查一查就知道了。”
苏康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语气变得森然,“我再问你们,那五十两银子是咋放的?具体在库房哪个位置?”
张二的眼珠转了转,拍着胸脯说道:“就放在靠门的那个梨木柜子里,用蓝布包着,上面还压着本《论语》呢!错不了!”
刘典史也跟着点头附和道:“没错,卑职记得清楚,就是那个柜子。”
苏康不置可否,侧头对周文彬吩咐道:“周大人,让人去把库房的那个梨木柜子搬来。”
周文彬虽然感到纳闷,还是赶紧吩咐两名衙役前去操办。
两盏茶的功夫后,两个衙役便抬着个半旧的梨木柜走进了大堂,柜子表面的漆皮掉了不少,露出底下的木头,黄铜锁扣上生着层绿锈。
“张二,”
苏康走到柜子前,突然回头问道,“你说看见鲁琦在库房附近转悠,那你看见他进库房了吗?”
张二闻言,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有,但他肯定是趁小的转身喝水的功夫溜进去的!那柜子的锁本来就不太好使,他一准是撬开了……”
“是吗?”
苏康伸手推了推柜门,柜子随即发出“吱呀”的响声,“这柜子看着有些年头了,这铜锁倒是挺特别。你说鲁琦是撬开柜子上的锁头偷的银子,是吗?”
张二和刘典史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立马冒出了汗珠子。
“大……大人,您这话是啥意思?”
刘典史的声音都带了颤音,哪还有刚才的镇定。
苏康转过身,目光像刀子似的扫过两人:“我的意思是,要是鲁琦真进了库房偷银子,他撬开了铜锁,可为何铜锁还是完好无损的?难道这个铜锁是神锁,被人撬开后还能自行修复?或许鲁琦还会隔空取物不成?”
大堂里突然静得可怕,只有衙役们手里的水火棍偶尔碰在一起,发出闷闷的响声。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梨木柜上,在地上投下歪歪扭扭的影子,像一张大网,把张二和刘典史牢牢地罩在了里面。
苏康的话,听在张二和刘典史的耳中,不亚于惊雷轰顶。
他们自以为栽赃陷害的计策万无一失,得意之下,哪知道却遗留了这么一个巨大的漏洞!
张二的胖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句整话来,最后结结巴巴地辩解道:“这……这柜子许是年久失修,锁扣松了……说不定是他偷完银子,就又锁上了……”
“哦?”
苏康挑了挑眉,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来,“那你不妨上前来试试看,能不能将锁头撬开后再锁上,或者你也来个隔空取物?”
张二吓得连连后退,双腿抖得像筛糠,哪里敢上前。
这“三簧暗扣锁”是他前年亲手换上的,当初就图它锁上后从外面绝难打开,若是被人强行撬开后,就成废铜一堆了,咋还可能锁上使用?
他这会儿只觉得舌头打了结,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堂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文彬站在一旁,看着苏康沉稳的侧脸,心里渐渐明白了 —— 这位新来的县令,怕是早就把这案子摸透了,今天这是故意设了个套让他们钻呢。
苏康弯下腰,仔细看着柜门上的锁扣,指尖轻轻敲了敲黄铜锁芯,发出“笃笃”的轻响:“这锁是‘三簧暗扣’,里面有三个簧片,强行破开后就废了,张二在库房守了五年,总该认得这种锁吧?”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两人:“再说了,库房有规矩,每天酉时都要清点,要是只是掩上柜门没锁死,当天就该发现了,为啥要等到第二天卯时才报失?”
刘典史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强装镇定道:“大人,许是张二一时疏忽,忘了清点……”
“疏忽?”
苏康转身看向周文彬,“周县丞,查看三个月前库房报失的具体时辰,还有当天张二和刘典史的行踪。”
周文彬早有准备,立刻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封皮的簿册,翻开说道:“回大人,那天是刘典史值夜,报失时间是第二天卯时三刻。门房的值守记录上写着,刘典史在寅时一刻独自离开过值房,寅时四刻才回来,中间这半个时辰不知道去了哪儿。”
“寅时?”
苏康冷笑一声,“正是夜里最静、最适合做手脚的时候。刘典史,那半个时辰你去哪儿了?”
说到这,苏康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两人一眼,突然拔高了声调怒吼道:“看你们做的好事!还不从实招来?莫非要等本官大刑侍候吗?”
刘典史的腿肚子抖得像筛糠,喉结上下滚动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怎么也没想到,都过了三个月了,门房的记录竟然还留着。
就在这时,张二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胖脸“啪”地贴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哭喊道:“大人饶命啊!是刘大人逼我的!他说只要我指认鲁琦,那五十两银子就分我一半!”
在苏康的逼问与威压之下,他终于承受不住了,心神崩溃了,只能招供。
“你胡说!”
刘典史急得跳了起来,指着张二的鼻子骂道,“明明是你欠了赌坊三十两银子,走投无路了才撺掇我监守自盗!还说鲁琦跟你有过节,把罪名推给他最稳妥!”
“是你逼我的!”
“是你先提的主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转眼间就把底儿给抖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张二欠了赌坊的银子被追得紧,走投无路之下找了刘典史;两人合计着偷了库房的官银,又因为鲁琦之前跟他们吵过架,就联手把罪名推到了他身上。当时的王县令本就懒得理事,听了两人的一面之词,又见鲁琦“态度不好”,就马马虎虎地定了罪。
苏康看着这出丑态百出的闹剧,脸色铁青,猛地一拍公案:“王刚,把这俩人给我拿下,关进大牢!等查清楚赃银的去向,再按规矩处置!”
“是!”
王刚一声应和,带着衙役上前,“哗啦”一声就把镣铐锁在了两人脚上。
张二和刘典史的哀嚎声、咒骂声混在一起,被衙役拖拽着往外走,声音渐渐消失在大堂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