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交叉在胸口，歪着头笑，“真有意思，你璇玑失忆后，还信命了？”
璇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里的慌张散了不少。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佛珠，缠枝纹在火光下明明灭灭：“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本来就有道理！”郝毅白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别想那些没用的了。琅嬛说了，到归魂殿你的记忆就能回来，等你记起来了，我们的那些以前！”
璇玑点点头，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好像落了地。
她往火堆那边望了望，琅嬛正朝这边招手。
她站起身，对郝毅白笑了笑，这次的笑容比之前都要真切。
“嗯，我相信我自己，不然也不会直接问你。”
郝毅白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手腕上晃动的佛珠，突然觉得这失忆也不全是坏事。
以前的事记不清了，正好能重新认识，就像现在这样，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咱是朋友，跟命格没关系，就因为一起走了这么长的路。
火堆旁，琅嬛见他们过来，笑着问：“啥悄悄话呢？说这么久。”
璇玑走到她身边坐下，把银镯往袖子里藏了藏，轻声说：“没啥，就问郝毅白…前面的路好走不。”
郝毅白笑着没说话，顺手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火星子又噼啪跳起来，照亮了四个人的脸，归魂殿的轮廓在远处的微光里，好像更近了些。
火堆的暖意烘着璇玑的后背，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佛珠，缠枝纹被体温焐得温润。
郝毅白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像颗石子投进心湖，漾开的涟漪还没散去，她抬头看向琅嬛和逸尘研究的石壁，突然开口：“那上面的刻痕，是不是有点眼熟？”
琅嬛闻言回头，眼底带着惊喜：“你看出来了？我和逸尘正觉得这纹路像…”
“像佛珠上的缠枝。”璇玑接过话头，指尖在半空虚虚画了个缠绕的弧度，“就是更复杂些，像好多缠枝拧在一起。”
她站起身走过去，凑近石壁细看，指腹轻轻抚过凹凸的刻痕，“这里有个断口，像是被人刻意凿开的。”
逸尘立刻拿出册子上的墨痕对照，书页上的纹路竟与石壁刻痕隐隐重合，只是书页上多了个小小的标记点。
“没错！”他指尖点在书页箭头处，“书上说‘缠枝结阵，断口为门’，这断口就是归魂殿的入口机关。”
“机关？咋开啊？”郝毅白凑过来，对着断口研究半天，“要不咱们试试，能不能给它砸开？”
“别乱来！”琅嬛赶紧拉住他，“这刻痕看着像术法阵纹，硬砸怕是会触发陷阱。”
她看向璇玑，眼神里带着询问，“你刚才摸刻痕的时候，有没有啥特别的感觉？”
璇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这次她没有掐算，只是将戴着佛珠的手腕贴在断口处，任由缠枝纹与刻痕相触。
刹那间，石壁上的刻痕竟亮起与佛珠同源的银光，那些缠绕的纹路像活过来似的，顺着断口缓缓流转。
“动了动了！”郝毅白眼睛一亮，看着刻痕在银光中慢慢舒展，像解开的绳结，“璇玑你这佛珠是个宝贝啊！”
璇玑却没说话，她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流顺着佛珠涌入掌心，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片模糊的光影。
好像很久以前，她也用一串类似的珠串催动过类似的阵纹，身边站着的人影模糊不清，只记得那人说：“缠枝锁魂，亦能解魂，关键看握珠的人信什么。”
光影转瞬即逝，石壁“咔哒”一声轻响，断口处的岩石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门，门后透出柔和的白光。
逸尘收起册子，眼神凝重：“书上说门后有‘问心镜’，会照出心底最深的执念，咱们得小心。”
走进石门的瞬间，四周的白光骤然亮起，竟是无数面镜子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每个镜面都映出四人的身影。
璇玑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见镜中的自己突然变了模样。
穿着玄色衣袍，眉眼冷冽，手里握着的不是佛珠，而是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正对着镜外的郝毅白。
璇玑猛地捂住嘴，后退时撞到琅嬛，声音发颤，“镜、镜子里…”
琅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也白了几分。
镜中的场景里，玄衣璇玑的匕首正抵着郝毅白的咽喉，而郝毅白闭着眼，竟像是甘愿受死的模样。
“这是假的！是幻境！”琅嬛紧紧握住璇玑的手，“别信镜子里的东西！”
郝毅白自己也看到了镜中景象，却只是皱了皱眉，走到璇玑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镜里那傻样，我郝毅白哪能这么窝囊？肯定是天道搞的鬼，想吓唬咱们。”
话音刚落，镜子里的玄衣璇玑突然开口，声音冰冷如回声谷的低语：“你忘了？你们的命格本就相冲，他活着一日，你就多一分劫数，这不是你一直耿耿于怀的吗？”
璇玑浑身一震，脑海里像有根弦被猛地绷紧。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碎片疯狂冲撞。
玄衣人影、匕首寒光、郝毅白染血的衣角…还有一句深埋心底的话：“他替你死，是命数，也是解脱。”
“不是的！”她猛地摇头，佛珠在腕间剧烈发烫，“郝毅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不是这样的！”
“可你失忆了。”镜中玄衣璇玑步步紧逼，镜面泛起涟漪，竟渗出点点血迹，“你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怎么确定他说的是真的？说不定他早就想反杀你，只是在等机会…”
“闭嘴！”郝毅白突然怒吼一声，一拳砸在镜面上。
镜面应声而裂，红衣璇玑的身影在裂纹中扭曲消散。
郝毅白冷笑，“璇玑你别听它胡说！”
他转身抓住璇玑的肩膀，眼神格外认真：“你记不记得都好，我郝毅白，你要是信不过我，现在就可以了解了我，看我躲不躲！”
璇玑看着他坦荡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腕间发烫的佛珠，缠枝纹在白光中明明灭灭，像在呼应郝毅白的话。
她突然笑了，摇了摇头：“我不杀你。”
她抬手握住郝毅白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看，我心跳没乱，说明我信你。”
郝毅白愣了愣，随即咧嘴大笑，眼角却有点发热：“这还差不多！”
良久郝毅白反应过来，连忙抽回手，脑子里挥不去的柔软触感，脸红到了脖子。
琅嬛冷笑一声，把璇玑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转身擦了擦她胸口的衣襟，“别老是想着证明自己，要把问题抛给别人。切，真让他吃到好的了。”
逸尘翻开册子，书页上的字迹又变了：“问心镜碎，执念显真。归魂殿开，旧忆将醒。”
他抬头看向石门深处，白光愈发柔和，“门开了，进去吧。”
走进归魂殿的刹那，四周的镜子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的石室，石室中央立着一座石台，台上悬浮着一枚与璇玑佛珠纹路相同的玉坠，正散发着温暖的白光。
璇玑一步步走近石台，玉坠的光芒照在她脸上，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起来。
她穿着红色衣袍在术法阵前掐诀，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原来回声谷的声音没说谎，她和郝毅白的命格确实是“生死劫”，可让她记起的不是命格，是郝毅白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是琅嬛始终紧握的手；是逸尘的不离不弃的；是腕间佛珠上，早已超越命数的缠枝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