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机……我们的侦察机发现……”老李喘着粗气,指着门外,“四川……四川北部的尸潮主力,又分兵了!两亿!整整两亿丧尸,连夜急行军,已经抵达了我们左侧防线的外围!”
苏裕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掀开军毯,利落地翻身下床,一边迅速地穿上军装外套,一边问道:“加上之前的两亿,总数是四亿?”
“是!总数四亿!”老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而且……而且它们没有像之前那样集结在西安外围,它们……它们正在我们整个防线外围,均匀地散开!”
苏裕扣上最后一颗纽扣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的光芒。他没有再问,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休息室。
指挥大厅内,原本在黎明前应有的片刻宁静被彻底撕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高强度运转下电子设备散发出的焦糊味,混杂着咖啡味,茶叶味和紧张的汗味。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但他们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正中央那面巨大的电子墙。
墙上,数百个由高空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拼接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末日画卷。在那片广袤的、属于神州大地的黄土之上,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正在缓缓蠕动、扩散。那不是阴影,不是乌云,而是由亿万个扭曲的、饥渴的生命体汇聚而成的、代表着毁灭的纯粹的黑。
苏裕走上指挥台,整个大厅的嘈杂声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挺拔的背影上,仿佛他就是这惊涛骇浪中的定海神针。
“报告司令!”一名情报分析员猛地站起,他指着电子沙盘,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根据最新汇总的情报,敌军四亿丧尸,已经完成了部署!它们在我们长达四百多公里的防线外围,形成了一条宽度超过五公里的、密度均匀的攻击正面!S5尸王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
苏裕静静地看着那片被染成绝望红色的电子沙盘,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指挥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将所有人的恐慌与不安都压了下去。
“我们第二集团军群,总兵力三十六万人。防线总长四百二十公里。如果将兵力平均分摊下去,每一公里的防线上,不到一千人。每一米的战线上,甚至分不到一个士兵。”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但这个公式所代表的残酷现实,却让在场的每一位军官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所以,从构筑防线之初,我们的核心战术思想,就是动态防御。利用壕沟带这种无法逾越的障碍,强迫尸潮无法展开进行全面进攻,只能从我们预留的山丘、或是它们自己用尸体填平的壕沟带缺口处,进行单点突破。”
“只要它们选择单点突破,”苏裕的手指在沙盘上,点在了昨夜血战的t-77防御段,“我们就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从临近的防区,调集数倍于常规部署的兵力和重火力,在它的突破口上,形成一道它无法冲破的、密度远超常规的立体火力网。这就是我们以弱胜强的关键。我们用壕沟,废掉了它最大的优势——数量。”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军官,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但是现在,S5尸王,那个隐藏在亿万尸潮背后的、冰冷的智慧,在用数十万炮灰和最精锐的刺客部队,试探出我们所有的战术细节后,做出了一个最疯狂,也是最可怕的决定。”
苏裕的手掌,在电子沙盘上,从左至右,重重地划过那条长达四百多公里的防线。
“它要用尸海战术,进行全线进攻。”
“它不准备再跟我们玩什么战术穿插,什么精锐突袭了。它要用最原始、最野蛮、最不计成本的方式,来破解我们所有的布置。它准备用一亿,甚至更多的S0丧尸炮灰,去填满我们整个防线前方那三十道深不见底的壕沟。它要用一亿低级丧尸,为它身后那三亿精锐丧尸大军,铺就一条通往我们阵地的、平坦的血肉之路!”
“一旦壕沟带被填平,我们最大的依仗就将不复存在。三亿丧尸对三十六万士兵,在长达四百公里的战线上,进行全面的、无差别的平推。到那时,我们引以为傲的动态防御将彻底失效,我们将被迫在每一寸阵地上进行惨烈的、毫无火力优势可言的血战。我们将被拖入它最擅长的、消耗战的泥潭里,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死寂。
整个指挥部内,死一般的寂静。苏裕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将血淋淋的、最绝望的现实,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良久,苏裕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通讯参谋。”
“到!”
“立刻给我接通兰州总指挥部,我要和总司令通话。”
“是!”
通讯请求很快被接通。主屏幕上,钟奎那张清秀而冷静的面孔出现了。他似乎也一夜未眠,眼眶下带着淡淡的青色,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他的背景,是同样灯火通明的兰州指挥部。
“苏裕司令。”钟奎的声音平稳,仿佛早已预料到这次通话。
“总司令。”苏裕立正颔首,言简意赅地将前线的最新情况和自己的判断,用最精炼的语言进行了汇报,“……综上,我判断,S5尸王已经放弃了进攻陇南的第三集团军群,将主攻方向,彻底转向了我们第二集团军群的防线。它想毕其功于一役,不惜一切代价,从我们这里撕开缺口。”
钟奎静静地听完,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进行着某种高速的计算。指挥部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位最高统帅的最终决断。
“你的情况,我基本都了解了。”钟奎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S5尸王的选择,在我的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既然它选择了你那里作为主战场,那我们就陪它好好玩一场。”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透出一股磅礴的、属于整个工业基地的强大自信。
“后勤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下令,兰州后勤总部,将我们最近十天生产的所有库存,全部调拨给你们第二集团军群。五百个特制钢卷,三千万发各口径弹药,补给专列已经完成装载,预计今天中午十二点前,就能抵达西安。”
“另外,”钟奎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直视着苏裕,“我已经和石家庄方面取得了联系。他们同样会倾尽全力支援你们。六百个钢卷,两千万发子弹,今天下午五点前,也会送到。记住,这一千一百个钢卷,五千万发子弹,是我们两大工业基地在接下来决战开始前,能为你提供的全部战略物资。库存,已经清空了。”
“苏裕,”钟奎第一次用如此郑重的语气,叫着他的名字,“我知道压力都在你这边。但是,你必须给我顶住。你的背后,是夜以继日生产着钢卷和弹药的几十万工人,是五百多万幸存者的希望。守住,我们就还有明天。守不住,我们万劫不复。”
“一定坚定守住!守住,就有希望!”
“是!保证完成任务!”苏裕猛地挺直了胸膛,声音洪亮如钟,斩钉截铁。
通讯中断,屏幕暗了下去。但钟奎最后那句话,却仿佛依旧回荡在指挥大厅内,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那股因绝望而产生的沉闷气氛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破釜沉舟、向死而生的决然与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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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天,丧尸大军的阵型调整完成了。
三月十二日,上午八点。
黎明早已到来,但天空却是灰蒙蒙的,仿佛连太阳都畏惧于大地上即将上演的恐怖景象。
在长达四百多公里的防线外,四亿丧尸大军完成了它们最后的阵型调整。
最前方的,是无穷无尽的S0丧尸。它们密密麻麻,摩肩接踵,形成了一道厚度超过两公里的、不断蠕动的黑色墙壁。你看不到它们的个体,只能看到一片由肮脏的肢体和空洞的眼神组成的、令人作呕的海洋。
“呜——”
一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非人非兽的号角声,从尸潮的后方遥遥传来。那是来自S5尸王的,总攻的命令。
下一秒,地平线,活了过来。
那道黑色的墙壁,开始以一种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向着人类的防线,猛地压了过来!
“轰隆隆隆隆——”
亿万只脚掌同时踏在大地上的声音,汇聚成了一股超越了雷鸣的、足以让山川为之战栗的恐怖轰鸣。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它们来了!
它们的目标,不是阵地,不是士兵,而是那三十道横亘在它们面前的、深达十米的巨大壕沟!
防线上,士兵们脸色煞白地看着那如同天倾地陷般涌来的黑色浪潮。在这种级别的、覆盖了整个视野的集团冲锋面前,任何火力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第一排的S0丧尸,冲到了第一道壕沟的边缘。它们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仿佛那道深渊根本不存在,径直地、义无反顾地冲了下去。
没有惨叫,只有坠落的“噗噗”声,以及骨骼被后续掉落的同伴砸碎的“咔嚓”声。
成千上万的丧尸,如同黑色的瀑布,涌入壕沟。它们被踩踏,被挤压,被活活闷死。它们的尸体,迅速地抬高着壕沟的底部。
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第十排……
这是一场无法用任何战争词汇来形容的、最残酷的填埋作业。生命在这里,被S5尸王当成了最廉价的沙土和石料。
一个小时后。
当最后一具S0丧尸的尸体被后续的尸潮踩进最后一道壕沟,当它的头颅被踩得粉碎,与泥土和同伴的血肉混合在一起时。
那曾经让S5尸王束手无策的、绵延四百多公里的巨大壕沟带,彻底从地平线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达数百米、由一亿具丧尸尸骸铺就而成的、平坦、坚实,并且因为浸满了粘稠的黑色血液而显得异常润滑的——死亡公路。
公路的尽头,是那道孤零零的、三十度角的绝望之坡。
坡顶上,三十六万人类士兵,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沉默地注视着那片由一亿尸体铺成的、正在缓缓向他们逼近的、真正的地狱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