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出光阵的瞬间,林小满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她下意识攥紧沈砚秋的手腕,却只拽到一片冰凉的衣角——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黑袍上的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别回头!”沈砚秋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猛地抬手,将一枚泛着金光的符篆拍向林小满后背,“往东边走,去找玄清道长!”
林小满被符篆的力道推得踉跄几步,回头时正看见无数黑影从沈砚秋脚下的阴影里钻出来,像藤蔓般缠住他的脚踝。那些黑影里夹杂着细碎的镜片反光,映出沈砚秋骤然苍白的脸。
“我不走!”她咬着牙去解腰间的匕首,手腕上的银线却突然灼痛起来,仿佛有火焰顺着血管烧向心脏。视线里的沈砚秋开始变得模糊,他的轮廓边缘泛起一层透明的涟漪,像隔着一层晃动的水。
“那不是他。”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轻得像叹息。
林小满浑身一震。这声音太像她自己了,却带着一种不属于她的阴冷。她猛地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果然变了——被黑影缠绕的哪里是沈砚秋,分明是个披着他黑袍的稻草人,草屑间还插着几片碎镜。
真正的沈砚秋正躺在三步开外的地上,双目紧闭,眉心浮着一道和她腕间相似的银线。
“分心可是会送命的。”那个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竟带着笑意。
林小满猛地转身,看见镜中的“自己”正站在石室门口,双手环胸,腕间的银线亮得刺眼。对方脚下的地面散落着更多镜子碎片,每一片里都映着不同的她——有幼时在药庐里熬药的,有初入玄门时被师兄捉弄的,甚至有昨夜对着铜镜皱眉的模样。
“你到底想做什么?”林小满握紧匕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镜中人歪了歪头,动作和她昨夜试新发型时一模一样。“我想要的,一直是你啊。”对方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指甲划过的地方,皮肤竟开始变得透明,露出底下流动的银线,“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不是吗?你在现实里活一天,我就在镜渊里模仿一天,你的痛,你的怕,你的欢喜……我都比你更清楚。”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忽然想起玄清道长曾说过,镜渊最可怕的不是吞噬,是同化——它会先变成你的样子,再慢慢取代你。
“沈砚秋在哪?”她强压下心头的寒意,目光扫过四周。沈砚秋刚才躺的地方只剩一片空荡荡的地面,仿佛从未有人存在过。
镜中人笑了起来,笑声在石室里回荡,竟分出无数个声部,像有无数面镜子在同时反射。“他?大概在陪另一个‘你’玩呢。”对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面巴掌大的圆镜,镜中映出沈砚秋的身影——他正举着剑,对着一个穿着林小满衣衫的黑影缠斗,那黑影的动作,竟和她平日练剑的招式分毫不差。
“放开他!”林小满的匕首划破空气,带起一阵风。可当刀刃即将触碰到镜中人时,对方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碎片,像被打碎的镜子般四散开来。
碎片落地的瞬间,石室的墙壁开始渗出黑色的液体,顺着砖缝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每个水洼里都映出林小满的脸,每个“她”都在笑,眼神里却带着相同的冰冷。
腕间的银线突然收紧,像一道细铁丝勒进皮肉。林小满痛得闷哼一声,低头时看见银线正顺着手臂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泛起一层诡异的白。
“你看,我们正在合为一体。”镜中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等彻底融合了,你就不会再痛了,也不会再怕失去任何人……”
林小满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想起沈砚秋曾说过,镜渊的幻象最怕的是“本我”——只要守住自己的心,就不会被同化。
“我不是你。”她一字一顿地说,匕首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将血滴甩向最近的一个水洼。
血滴落入水洼的瞬间,那里面的“林小满”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冰遇火般融化了。
镜中人的声音带上了怒意:“你在自寻死路!”
无数碎片突然从地面飞起,像锋利的刀片般射向林小满。她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挡,却听见一阵清脆的碎裂声——那些碎片在靠近她眉心时,竟纷纷化作齑粉。
林小满愣了愣,抬手摸向眉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点温热,像是沈砚秋之前拍在她后背的符篆,正透过皮肉散发着微光。
“看来,他给你的不止是符篆。”镜中人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忌惮,“但这没用,只要你还带着我的印记,迟早会……”
话音未落,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墙角那面原本安静的铜镜开始嗡嗡作响,镜面里浮现出沈砚秋的脸,他的嘴唇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林小满凝神去听,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字:“……破镜……心灯……”
腕间的银线突然剧烈地灼痛起来,像是在抗拒着什么。镜中人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你们赢不了的!镜渊的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随着这句话消散,所有的水洼和碎片都化作青烟,石室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只有沈砚秋消失的地方,留着一枚染血的玉佩——那是她去年生辰时送给他的。
林小满捡起玉佩,指尖冰凉。她知道,这不是结束。镜渊的门,或许真的已经打开了。而她和沈砚秋,必须找到关上它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