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指尖在镜面上游走时,那层冰样的凉滑突然泛起涟漪。不是水纹,是无数细碎的银线在玻璃深处震颤,像被惊动的蜂群,顺着她的指腹爬向腕间。
“别碰。”
沈砚秋的声音从身后撞来,带着未散的血气。林小满猛地缩回手,银线却已在她手腕缠了三圈,化作细窄的血痕——不是划伤,更像某种印记正往皮肉里渗。
镜面里的世界在此时活了。
原本映出的石室穹顶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灰紫色的天。有细碎的光点从裂缝里漏出来,落在镜中林小满的肩头,像被碾碎的星子。她看见镜中的自己正缓缓转身,瞳孔里浮着和她腕间一样的银线,唇角勾起的弧度,绝不是属于她的。
“它在模仿你。”沈砚秋按住她的肩膀,指腹下的肌肉绷得发紧,“从你第一次在忘川渡看那面水镜开始,它就在学。”
林小满盯着镜中那个“自己”。对方正抬手抚上脸颊,动作和她昨夜对着铜镜描眉时分毫不差。甚至连鬓角那缕总也梳不顺的碎发,都歪得一模一样。
“学来做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镜面突然迸出一声脆响。不是裂了,是镜中世界的地面裂开了。深不见底的沟壑里翻涌着黑雾,有无数只手从雾里伸出来,抓挠着镜面内侧,指甲刮过的地方留下火星似的亮痕。
镜中的“林小满”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踝,身体猛地向后倾斜。她看见那“自己”回头望来,脸上的模仿痕迹瞬间碎裂——那双眼瞳孔里没有银线了,只剩下纯黑的漩涡,像她在玄渊底部见过的,吞噬一切光的暗河。
“它需要一个‘壳’。”沈砚秋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符咒灼烧后的焦味,“镜渊里的东西,没法自己走出来。”
林小满的手腕突然发烫。那道银线印记像活了过来,顺着血管往心口钻。她低头时,看见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再次抬起,指尖离镜面只剩半寸。
镜中的黑雾已经漫到了“林小满”的腰际。那些手还在拉扯,而那个“自己”的脸上,竟露出了和她此刻一模一样的惊恐。
“小满,闭眼!”
沈砚秋的咒诀声炸开时,林小满听见镜面碎裂的声音。不是一片,是无数片,像有无数个世界在同一瞬间崩塌。她死死闭着眼,却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去,带着镜渊特有的、混合着铁锈与冷香的气息。
手腕的灼痛突然消失了。
她睁开眼,看见沈砚秋正用沾着血的手捏碎最后一块镜片。那些碎片在他掌心化作银粉,簌簌落在地上,像一场转瞬即逝的雪。
石室里只剩下原来的铜镜,安安静静地立在墙角,镜中映出她和沈砚秋狼狈的身影,再无异常。
林小满低头看向手腕。那道银线印记淡了下去,却没完全消失,像一道浅浅的疤痕,盘踞在皮肤下。
“它还会再来。”沈砚秋的声音有些哑,“下次,可能就不是在镜里了。”
她抬头时,正对上铜镜里自己的目光。那双眼睛很平静,没有银线,没有漩涡。
可林小满却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从镜子里走了出来,住进了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