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时,镜面上的血珠正顺着缠枝莲纹倒流。那些暗红色液体在纹路交汇处凝成细小的旋涡,像无数只眨动的眼睛。她身后的青铜灯台突然迸出火星,将三十七个镜中倒影的影子投在墙上,每个影子的脖颈处都悬着半截红绳。
\"第七个替身。\"镜中传来沈雨桐的声音,这次不再是空洞的回响,而是带着铁锈摩擦般的质感。林小满看见镜面深处浮出排排铁架,陈屿的白大褂在架间飘荡,衣角绣着的\"陈\"字正被血水污染成\"沈\"字。
她突然想起张敬山疯癫前说的话——血镜养魂需要血亲献祭。左手腕的红痕又在发烫,这道从青山精神病院带出来的印记,此刻正渗出和镜面同源的暗红液体。当第一滴落在地面时,所有镜子同时震颤,三十七个倒影齐齐转向她,露出与沈雨桐相同的黑洞眼眶。
\"你以为砸碎主镜就能结束?\"最近的倒影突然咧开嘴,唇齿间淌下青铜锈末,\"每个见过镜渊的人,都是新的镜面。\"它抬手扯断颈间红绳,林小满的喉咙随即涌上腥甜——那截断绳竟化作她喉头的血块。
铜镜开始播放十年前的画面:沈雨桐坠楼的瞬间,镜子伸出无数只手托住她,每只手的腕骨都刻着\"307\"。陈屿冲进病房时,碎镜片正像虫豸般钻进他的皮肤,在他背上拼出完整的缠枝莲纹。画面最后定格在档案室,张敬山将沈雨桐的病历塞进墙缝,档案袋上的指纹与林小满此刻按在镜面上的指纹完美重合。
血珠在镜面汇成新的文字:\"子时三刻,镜骨易主\"。林小满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倒影没有影子——那些本该落在地上的暗影,正顺着镜面纹路爬向深处,在那里凝结成具人形骨架,骨架的指骨上套着七枚黄铜钥匙。
她猛地咬破舌尖,这次喷出的血在镜面上烧出片焦痕。三十七个倒影同时捂住喉咙,其中七个开始透明化,露出背后的铁架床。林小满认出那是青山病院307病房的陈设,床单污渍的形状正与自己现在的站姿重合。
\"陈屿还活着。\"她对着镜面说,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缠枝莲纹突然剧烈扭动,像是被这句话烫到。当血雾再次弥漫时,林小满看见镜中浮现出段崭新的记忆:陈屿将半截红绳塞进她童年的襁褓,绳头拴着的黄铜钥匙正在发光——那是...
青铜灯台的光晕突然收缩成细线,像根烧红的针穿透林小满的瞳孔。她看见三十七个倒影同时掏出肋骨——那些泛着冷光的骨片边缘,整齐排列着\"307\"的刻痕,与青山病院档案室墙缝里渗出的血字完全吻合。
\"秦王照骨镜能透土见尸,\"最近的倒影将骨片抵在镜面上,青铜锈簌簌落在林小满手背,\"可你知道它照不见什么?\"骨片突然映出陈屿的脸,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档案袋,封条上\"沈雨桐\"三个字正被虫蛀般啃噬。当最后一笔消失时,所有镜中倒影的眼眶开始淌出铅灰色液体,在地面汇成《灵犀宝鉴》记载的双生血祭阵图。
林小满扯断颈间红绳的瞬间,黄铜钥匙突然炸开成七道金光。每道光线都穿透她的指缝,在墙上照出段残缺记忆:张敬山用铜丝捆住沈雨桐的手腕,电流灼烧皮肤的焦糊味里,病床上的女人反复呢喃\"第七根镜骨要藏在容器里\"。这些画面与她左腕红痕的刺痛重叠,那些从精神病院带出来的印记,此刻正顺着血管爬向心脏,在那里凝结成枚带缠枝莲纹的骨片。
\"镜渊鬼最喜欢寄生在破碎的自我里。\"镜中传来沈雨桐与自己重叠的声音。林小满低头看见掌心倒影正在剥离——那个穿着病号服的虚影拔掉输液针,针尖悬在她的灵犀眼印记上,眼尾紫纹与记忆中师兄咳血时浮现的纹路如出一辙。三十七个倒影同时举起骨片,镜面因此裂开蛛网状缝隙,露出后面层层叠叠的铁架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个闭目的林小满。
青铜灯台突然炸裂,火星在镜阵中央拼出完整的秦王照骨镜轮廓。林小满终于看清所有骨片的去向:陈屿将第七根镜骨植入她襁褓时,沈雨桐的半枚颅骨正嵌在307病房的墙里;张敬山疯癫前藏进档案室的,是用自己指骨磨成的镜胚;而此刻从她心脏钻出的缠枝莲纹骨片,两面分别刻着\"沈\"与\"林\"两个姓氏。
当第一缕月光透过窗棂,所有骨片同时飞向镜面。林小满的灵犀眼突然剧痛,她在意识消散前看见最深处的倒影——那个没有五官的影子正将最后根镜骨刺入自己后背,那里立刻开出朵青铜色的缠枝莲,花瓣上无数双眼睛同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