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桥在脚下晃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呻吟，像是随时会断裂。林小满低头望去，桥下的墨绿色浓雾翻涌着，偶尔有黑色的影子在雾中一闪而过，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抓紧锁链，别往下看。”镜玄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的身影在摇晃的锁链上竟异常平稳，“这桥叫‘断念桥’，雾里藏着‘噬心虫’，一旦被它们盯上，心底的恐惧会被无限放大。”
林小满依言握紧冰冷的铁索，铁索上布满了锈迹，掌心很快被磨得生疼。她刚走出三步，浓雾中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踝。
“小满，救我……”那声音破碎而绝望，正是师兄坠崖时的呼救。
林小满浑身一僵，低头便看见师兄的脸在雾中若隐若现，他的半个身子浸在墨绿浓雾里，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三年前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也是这样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袖，最终却在她眼前坠落深渊。
“别信！”镜玄的青铜铃突然炸响，铃声刺破幻境，那只手瞬间化作黑烟消散。林小满踉跄着后退半步，一脚踩空，半个身子险些坠下桥去，幸亏及时用长剑卡在锁链缝隙里才稳住身形。
她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后背。方才那一瞬间，她几乎要松开锁链跳下去。
“你的执念太深。”镜玄站在前方等她，眼神复杂，“古道最擅长利用人的愧疚感，你越是觉得亏欠，幻境就越真实。”
林小满咬紧下唇，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她确实亏欠师兄，如果当初不是她执意要闯禁地，师兄就不会为了救她而死。可现在不是沉溺愧疚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强压下去，提剑继续前行。
锁链桥中段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浓雾中伸出无数只手，有老者的枯手，有孩童的嫩手，甚至还有她自己的手——那是她第一次杀人时，沾满鲜血的手。这些手抓挠着她的衣摆、脚踝，无数细碎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你根本不配做守护者！”
“是你害死了他！”
“放弃吧，你救不了任何人……”
林小满的脚步越来越沉，眼前开始发黑。她感觉自己的灵力在快速流失，剑身上的符文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就在这时，她指尖触到了剑柄上的一道刻痕——那是师兄当年为她刻的护身符，虽然后来碎了，但她一直把痕迹留在剑柄上。
“我不是为了赎罪才来的。”林小满猛地睁眼，眸中闪过寒光，“我是为了不让更多人像师兄一样死去！”
她挥剑斩断那些纠缠的手，剑气迸发，竟在浓雾中劈开一道裂口。透过裂口，她看见桥的尽头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断念”二字，碑前跪着个模糊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哭泣。
“那是……”林小满心头一颤。
“是你心底最不敢面对的自己。”镜玄已走到石碑前，“过了这关，才算真正断念。”
林小满走近时，那跪着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那是另一个“林小满”，穿着三年前的衣裙，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只是双眼空洞，满脸泪痕：“你明明可以抓住他的，为什么松手了？”
“我没有……”林小满下意识反驳，却被对方打断。
“你有！”另一个“她”突然拔高声音，指着她的剑，“你用这把剑杀了多少人？你以为自己是英雄，其实你和那些魔影没什么两样，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这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林小满的心口。她确实杀过不少人，有魔修，有叛徒，甚至有被魔气控制的无辜者。每次午夜梦回，那些死去的面孔总会缠着她。
“杀人不是我的本意，但我别无选择。”林小满握紧长剑，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如果不杀他们，会死更多人。”
“借口！”另一个“她”冷笑，“你只是享受握剑的权力，享受决定别人生死的感觉！”
就在这时，青铜铃再次响起，镜玄的声音带着警告：“别被它绕进去！每个人都有黑暗面，承认它，才能战胜它！”
林小满猛地一震。是啊，她确实有过动摇，有过恐惧，甚至有过一丝对力量的贪恋。但这些黑暗面，不正是构成“林小满”的一部分吗？
“你说得对，我不是完美的英雄。”林小满直视着另一个自己，眼神坦然，“我有愧疚，有恐惧，也有过黑暗的念头。但我从未忘记自己要走的路。”
她举起长剑，却没有刺向对方，而是调转剑尖，轻轻点在自己的心口：“我的黑暗，我自己承担。但我的光明，也绝不会熄灭。”
话音落下，另一个“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作光点融入林小满体内。石碑上的“断念”二字突然亮起，锁链桥剧烈震动后，竟在身后化作实体石桥，浓雾也渐渐退去。
林小满感觉体内涌起一股暖流，之前流失的灵力不仅补满，甚至比以往更加精纯。剑身上的符文发出柔和的光芒，不再是警戒的亮，而是如呼吸般的律动。
“恭喜你。”镜玄收起青铜铃，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断念不是遗忘，是与自己和解。”
林小满望着前方豁然开朗的路径，远处隐约可见一座琉璃塔，塔尖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她知道，那才是修复封印的关键之地。
“走吧。”她转身看向镜玄，目光清亮，“下一站，该去琉璃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