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依景点了点头：“百足门北燕分坛高手众多，说不好景明帝的病就跟他们有关系。太子这趟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北燕路远，厉天行又是个狠角色，既然他敢现身京城，必定还留有后手…她顿了顿，捻佛珠的手指微微用力，声音轻得像耳语，“这一趟北燕…最好把不该回来的人…永远留在那儿才好。”
杨依景心头一凛，飞快地扫了一眼紧闭的殿门：“母妃！”
沈若琳却已恢复了那副淡淡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她说的：“行了，本宫知道了。你也回府吧，让你手底下的人最近都安分点，别在这个时候添乱。”
杨依景微微颔首起身行礼：“儿臣告退。”
沈若琳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挥了挥手不再多言。
……
杨依泽陪太后说了会儿话，起身准备告辞，他像是忽然想起：“对了皇祖母，方才在母后那儿没见着蕊儿，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
太后笑起来：“蕊儿此刻怕是正在太医院缠着章太医呢！”
杨依泽也笑了：“蕊儿能静下心学点本事是好事，孙儿待会儿顺道去瞧瞧她。”
杨依泽带着玄六，刚转过一道朱红的宫墙，迎面便见齐王杨依景带着两名侍卫，正从另一条宫道上走过来。
两人在宫墙夹道的阴影处打了个照面。
杨依景看见杨依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脸上堆起温和的笑容，快走两步上前，拱手行礼：“太子。”
杨依泽停下脚步，目光看向杨依景，神色平淡：“皇兄这是刚从贤妃娘娘宫里出来？”
“是，去给母妃请安。”杨依景直起身，语气带着几分关切，“听说太子不日将要出使北燕？”
杨依泽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只淡淡应道：“嗯，奉父皇旨意，过几日启程。”
“果然！”杨依景脸上浮现出几分忧色，上前小半步，语气显得十分诚恳，“此去北燕，路途遥远。虽是夏日，但北地风沙干燥，早晚寒凉，太子务必注意身体！”他顿了顿，“况且…北燕国主抱恙，局势难免有些复杂。太子身负重任，更需万事小心，多加提防才是。”
杨依泽听完杨依景这番“关切之言”，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淡得如同蜻蜓点水，转瞬归于平静。
“有劳皇兄挂念。”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孤自会谨慎。京中诸事繁杂，孤离京期间，也望皇兄与诸位皇弟，安守本分，恪尽职守，替父皇分忧，勿生事端。”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清晰而平静，目光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落在杨依景身上。
杨依景心头微凛，面上却丝毫不显，连忙再次躬身，语气无比恭顺：“臣兄谨记太子教诲！定当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请太子放心。”
杨依泽不再多言，略一颔首：“如此甚好。孤还有事，先行一步。”说罢，不再停留，带着玄六，步履沉稳地从杨依景身侧走过，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而去。
杨依景保持着躬身相送的姿态，直到那抹玄色的身影消失在宫墙拐角处，他才缓缓直起身。脸上那份关切和忧色早已褪得干干净净，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他看着杨依泽离去的方向，眼神有些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转身，带着侍卫离开了。
酉时，仙医堂门口
杨依泽利落地翻身下马，赤焰打了个响鼻。夜玲珑正好和欧阳少恭从堂内走出，看见他，脚步顿了一下。
杨依泽目光在欧阳少恭身上略一停留，对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忙完了？”他径直走向夜玲珑，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问道。
“嗯。”夜玲珑点头，眼中带着笑意，“特意过来的？其实我自己回去就行。”
“顺路。”杨依泽嘴角微扬，在赤焰面前停下。他脚踩马镫，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骑在了马上。随即向夜玲珑伸出手。
“上来。”
夜玲珑扶着他的手借力，轻盈地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前。杨依泽轻夹马腹，赤焰迈开稳健的步子缓缓向前。
欧阳少恭倚着门框，啧啧两声：“早送晚接，太子殿下这男朋友当得可真够合格的。”
云清墨头也不抬地整理药材：“比你靠谱就是了。”
夜玲珑的发丝被风吹起，扫过杨依泽的下巴。
“你待会儿要去哪儿？”她随口问道。
“御龙营。”杨依泽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行程提前了，有些军务要交待一下。”
赤焰在丞相府门前稳稳停下。杨依泽先下了马，他随即伸手稳稳扶住夜玲珑的胳膊助她落地。
“进去吧。”他说。
“嗯。”夜玲珑应道，她看着天边尚未褪尽的晚霞，“殿下快去忙吧，时辰不早了。”
杨依泽颔首，不再多言，利落的翻身上马，赤焰似乎知道主人赶时间，立刻小跑起来，玄六紧随其后，两人两骑，很快消失在街角。
夜玲珑刚走到影壁前，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像颗小炮弹似的从里面冲出来，一把抱住她的腰。
“姐姐！你终于回来啦！”夜凌霄仰着小脸，大眼睛亮晶晶的，但很快小嘴就撅得老高，委屈巴巴地控诉：“姐姐！爹爹和娘亲都不让我去仙医堂！我都好几天没去了！”
夜玲珑被他逗笑，弯下腰，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下他的小鼻子：“霄儿，仙医堂现在正扩建，院子里堆满了木头砖石，叮叮当当的，灰尘又大，乱得很呢。”
“可是…可是我想墨哥哥和欧阳哥哥了嘛…”夜凌霄小声嘟囔着，脑袋在夜玲珑身上蹭了蹭。
夜玲珑突然想起什么，从袖袋中掏出一块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喏，这是墨哥哥和欧阳哥哥特意留给你的。”
夜凌霄眼睛一亮，接过巧克力，小心翼翼地剥开锡纸：“这是什么呀？”
“这叫‘巧克力’，尝尝看。”夜玲珑笑道。
小家伙咬了一口，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好甜！好好吃！”
“等以后仙医堂扩建好了，姐姐保证第一个带你去玩，好不好？”夜玲珑柔声哄道，牵起夜凌霄的手往花厅走去。小家伙边吃巧克力边开心地跟着。
“真的？”夜凌霄眼睛亮晶晶的，“太好啦！拉钩！”
夜玲珑笑着勾住他伸出的小指：“拉钩。”
花厅内，一家人围坐用膳。
夜凌云给夜玲珑盛了碗鸡汤，温声道：“小妹，今日仙医堂扩建可还顺利？”
“嗯，都还好。”夜玲珑接过汤碗。
她喝了口鸡汤，看向众人：“爹爹、娘亲、大哥、二哥，殿下把北燕的行程提前了，我们后日寅时便要出发。”
饭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后日寅时？”夜明远放下酒杯，面露诧异，“怎么如此仓促？”
苏婉清也放下筷子，忧心忡忡：“是啊玲珑，后日就走，这也太急了些！”
夜凌风眉头微锁：“可是因为厉天行之事？”
夜玲珑点头：“嗯，殿下说厉天行已往西北逃窜，意图潜入北燕。我们需早些启程，早做准备。”
正埋头啃鸡腿的夜凌霄猛地抬起头，嘴角上沾着油渍，大眼睛里满是惊讶和不舍：“后日？姐姐后日就要走啦？去很远很远的北燕？”
夜玲珑用锦帕替他擦掉唇角的油渍，柔声道：“嗯，霄儿在家可要听爹爹和娘亲的话，也要听大哥二哥的话，好不好？”
夜凌霄小嘴瘪了瘪，但还是乖乖点头：“好...那姐姐要早点回来呀！”
夜凌云关切的看着夜玲珑，“行程提前无妨，只是…此去北燕路途遥远，小妹你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千万要当心些。”
夜玲珑心中一暖，宽慰道：“大哥莫担心，这次师傅和师兄们都会一起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