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让泽儿给你簪上。”太后枯枝般的手抚过夜玲珑的发髻，“三日后宫宴，让那些碎嘴的都瞧瞧……”
杨依泽接过玉簪时，指尖擦过她耳后的肌肤。杨茜蕊突然“噗嗤”笑出声，马上被兄长瞪了一眼。
御膳房的太监们鱼贯而入，青瓷碗碟盛着清蒸鲈鱼、翡翠豆腐，还有太后特意吩咐的桂花糖糕，蒸腾的热气裹着香气弥漫在寿康宫。
杨依泽自然地夹起一筷子剔好刺的鱼肉，放进夜玲珑碗里：“尝尝，这御厨的手艺还算可以。”
太后靠在软垫上，看着孙儿难得流露的温柔，浑浊的眼里满是笑意：“蕊儿，去把哀家的蜜饯拿些来。”
杨茜蕊刚要起身，却被夜玲珑拦住：“太后，您才见好一些，可不能多吃甜腻的。”
老太后无奈地笑着摇头：“也就你敢管哀家。”
用过午膳，太后歪在榻上打盹，杨依泽朝杨茜蕊使了个眼色。
七公主立刻心领神会，挺直腰板小声道：“皇兄放心，我定会守着皇祖母！”
杨依泽这才转头对守在门口的大宫女临春和临夏轻声叮嘱：“皇祖母若有任何不适，即刻传太医。”
日头悬在中天，两人出了寿康宫，宫道的青砖被晒得微微发烫。杨依泽与夜玲珑并肩走向宫门，夜玲珑的月白裙裾扫过汉白玉阶，杨依泽不自觉放慢脚步，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一会是直接回府还是去仙医堂？”
夜玲珑用纤细的手掌扇风：“去仙医堂吧，顺便接霄儿回去。”
皇宫门口，玄五早已牵着赤焰候在一旁，见到两人出来，立刻挺直腰板。他偷瞄着自家主子仔细地帮夜玲珑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啧啧，主子这哪还有半点往日冷冰冰的样子。”
杨依泽翻身上马，却伸手将夜玲珑也拉上赤焰：“顺路送你。”
赤焰往御龙营方向而去，行至仙医堂门口，夜玲珑轻拍马腹：“我在这儿下。”杨依泽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终究还是松开。
“殿下还有吩咐？”夜玲珑抱着药箱站在仙医堂门口。
他突然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一片柳絮叶子：“我在金缕阁定了套首饰，两日后你去取。”
夜玲珑眉眼弯弯：“好。”
“云锦阁的成衣，后日也该好了。”
夜玲珑唇角笑意更浓：“记下了。”
“记得问问黎茂御龙营新制的金疮药……”
她歪头轻笑打断：“知道啦。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杨依泽无奈一笑：“快进去吧，外头热。”
“那我走了。”
杨依泽轻夹马腹。赤焰长嘶一声，扬起一路烟尘，玄五紧随其后。
夜玲珑立在原地，目送两道身影转过街角，直到马蹄声彻底消散，才收回目光，迈步跨过仙医堂敞开的门槛。
药铺内，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药香，夹杂着淡淡的艾草气息。
黎茂正踮着脚整理药柜顶层的药材，听见脚步声回头，眼睛顿时亮了：“师姐回来了！我按你说的方子改良了金疮药，快帮我看看……”他走到诊案旁小心翼翼捧起一罐青瓷药罐，罐中药膏还透着温热。
夜玲珑接过药罐，沾了些药膏捻开，指尖感受着膏体的细腻度：“再加一成白芨粉。”她环顾堂内，没瞧见夜凌霄的身影，“霄儿和师父他们呢？”
“霄儿在午睡，师傅在后院折腾手术室。”黎茂苦着脸，“他非要凿墙开窗……”
话音未落，后院传来凌霄子中气十足的吼声：“量准没有？”
两人赶到后院时，只见凌霄子站在梯子上，正指挥云清墨在墙上画线。欧阳少恭蹲在墙角，拿着把小铲子挖排水沟，红衣下摆沾满泥点。
“你们来得正好！”老头儿跳下梯子，“丫头看看这手术室还缺什么？”
夜玲珑望着改造中的房间：朝南的墙新开了两扇花窗，地上已挖好导流沟，墙角还砌了个小灶台用来煮器械。
“缺个放器械的架子。”她指着北墙，“再挂几面铜镜反光。”
云清墨立即掏出炭笔在墙上做记号。欧阳少恭哀嚎：“又要挖墙？”
正说着，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大夫！快救救我爹！”
众人匆忙赶回前堂，只见两个壮汉抬着个老头儿冲了进来。老头面色青紫，胸前衣襟上全是呕吐物，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黎茂一个箭步上前：“怎么回事？”
“我爹吃了山里的野菌子！”其中一个壮汉急得满头大汗，“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
云清墨已经搭上老者的脉搏：“瞳孔散大，脉搏微弱，是毒菌中毒。”
“洗胃！”夜玲珑和欧阳少恭异口同声。
接下来的场面让两个壮汉目瞪口呆！
夜玲珑麻利地解开老头衣襟，黎茂迅速取来特制的漏斗和温水。云清墨的银针已经刺入老者几处大穴，欧阳少恭则在一旁调配解毒药。
最让两人吃惊的是那个白胡子老头，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小瓶子，往自己父亲舌下滴了两滴透明液体。
“按住了！”凌霄子一声令下，黎茂将漏斗插入老头口中，温水混合着药液灌了进去。
老头剧烈挣扎起来，两个壮汉连忙上前帮忙按住。随着一阵阵呕吐，大量污物被排出，老头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
“再灌一次。”云清墨冷静道，“胃里还有残留。”
整个救治过程行云流水，等老头终于睁开眼睛时，两个壮汉已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神医！真是神医啊！”
凌霄子哼了一声：“诊金二十文。”
壮汉连忙掏出钱袋：“应该的应该的！”
待老头被扶着出了门口后，黎茂擦了擦汗：“师父，这洗胃的法子真管用。”
“废话！”凌霄子一瞪眼，“当年在战场上，为师用这法子救活了多少吃错东西的新兵蛋子……”话音戛然而止，老头意识到自己又差点说漏嘴。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一阵骚动。这次是个妇人抱着个孩子，孩子手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哭得撕心裂肺。
“摔断的？”夜玲珑一眼就看出问题。
妇人泪流满面：“掏鸟窝从树上掉下来了……”
黎茂刚要上前，凌霄子突然拦住他：“这次你来主刀。”
“我？”黎茂瞪大眼睛。
“怎么？”老头儿眯起眼睛，“在镇南关练了那么多遍接骨，不敢上手？”
黎茂深吸一口气，转向夜玲珑：“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