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上的字符刚落下,林悦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主控台的警报灯就由红转黑,自动切断了那名队员终端的所有数据通路。隔离程序启动的瞬间,屏幕闪了一下,像是某种信号被强行掐断。
沈逸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封锁他过去七十二小时内的所有操作记录,包括离线状态下的缓存日志。”
“已经在做了。”林悦调出后台进程,手指快速点选几项权限指令,“隔离节点已脱网,现在只能读取本地存储。”
她话音未落,终端右下角弹出一条加密提示——科研团队的分析报告已上传完毕,等待认证解锁。
沈逸沉默了一瞬。“用你的生物密钥,加上我的残留权限链。”
林悦点头,将手掌按在识别区,同时戴上特制耳机,输入脑波匹配码。系统扫描持续了将近十秒,界面才缓缓展开,一行行参数逐条浮现。
“神经锚定频率锁定在47.8赫兹,清除脉冲采用三段式叠加波形……”她低声念着,“和录音里的技术术语完全一致。”
“继续往下看。”沈逸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迟疑的节奏。
林悦滑动页面,进入核心溯源部分。报告指出,这套装置的驱动代码并非全新编写,而是基于一段早已废弃的系统架构逆向重构而成。原始模块的功能本是防止玩家意识过度绑定导致精神崩溃,可在当前版本中,它被彻底反转——不再抑制,而是主动剥离。
“他们改写了协议逻辑。”她说,“把保护机制变成了攻击武器。”
“不是全部。”沈逸打断她,“看第三页,底层编码特征。”
林悦翻过去,一眼就注意到那一串标记为“高相似度”的代码片段。结构、顺序、甚至注释格式都与某个熟悉的系统模板吻合。她的心跳慢了半拍。
“这……是你当初放弃的那个功能?”
屏幕上没有回应,但空气仿佛沉了下来。
三年前,在维度裂隙事件后,沈逸曾主动交出“天选系统”的一部分核心权限,作为对系统失控风险的补偿。那段数据被封存在服务器深处,标记为“废弃人格模板”,理论上不会再被调用。
可现在,它不仅被提取,还成了删除装置的驱动心脏。
“他们是怎么拿到的?”林悦声音压低,“那份档案应该只有最高级权限才能访问。”
“有人打开了门。”沈逸终于开口,“而且早就准备好了接收路径。”
林悦迅速调出权限日志备份,却发现最近一次访问记录已被覆盖,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时间戳——就在半个月前,战队参加跨区联赛的当晚。
她忽然想起什么:“那天晚上,陈宇的技术组申请过临时维护通道,说是检测设备兼容性……我们没细查。”
“他们不需要动手。”沈逸说,“只要接入一次,就能嗅到数据流的方向。”
林悦盯着报告末尾的技术比对图,越看越心惊。不只是核心代码,连错误处理机制、资源调度逻辑,都被完整复制并优化。对方不仅拿到了原始数据,还深入研究过它的运行方式。
“这不是简单的盗用……是精准复刻。”她说,“他们知道怎么让它生效,也知道怎么绕开防护。”
“因为他们了解我。”沈逸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淡,“了解那个系统的运作习惯,也了解我会在什么时候松懈。”
林悦没再说话。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反对势力不仅仅是在追击他们,而是一直在观察、学习、等待时机。
报告最后一页列出了一份受害者名单。不是官方登记的退赛或失联人员,而是通过隐蔽追踪协议反向定位出的真实案例。一共十三人,分布在五个赛区,职业、等级、活跃时间各不相同,唯一共同点是:他们都曾在非公开赛事中接触过同一类外部设备。
“这些人的账号后来怎么样了?”
“清空。”沈逸回答,“技能树、装备栏、成就记录,全部归零。系统判定为‘无效绑定’,无法恢复。”
林悦猛地抬头:“也就是说,他们不是退出游戏……是被系统主动剔除了?”
“准确地说,是被系统认定‘从未绑定过’。”沈逸纠正道,“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低频的警报声仍在耳边回荡,像是某种倒计时。
“三轮测试已经完成。”林悦看着报告结论,“成功率百分之百。下一个目标……是我们。”
“不止是我们。”沈逸说,“是所有深度绑定者。只要系统能确认你是‘真实用户’,你就可能成为下一个清除对象。”
林悦的手指落在键盘边缘,指尖微微发紧。她突然意识到,这场对抗早已超出个人恩怨的范畴。这不是一场比赛,也不是一次入侵,而是一场针对整个玩家群体的清洗。
“我们必须公开这些信息。”她说,“让所有人知道危险的存在。”
“不行。”沈逸立刻否决,“一旦消息扩散,对方会立刻更换方案。我们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发现了真相。”
林悦咬住嘴唇:“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会有更多人消失。”
“我们不做无谓的牺牲。”沈逸的声音沉下来,“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从现在起,所有队员停用外部调试设备,关闭非必要权限共享。我会重新激活旧日志中的追踪协议,顺着这段代码的传播路径往回找。”
“你要直接追到源头?”
“他们用了我的东西。”沈逸一字一句地说,“那就该让我看看,是谁在背后操刀。”
林悦深吸一口气,开始执行指令。她将报告设为最高保密等级,仅限当前终端读取,随后启动数据溯源程序。系统开始扫描近三个月内的异常登录记录、跨服传输日志、以及所有涉及“绑定验证”的后台操作。
进度条缓慢推进,每跳出一条可疑数据,都会触发一次自动比对。几分钟后,屏幕上突然跳出一组重复出现的Ip伪装序列,其行为模式与当年维度裂隙事件中的入侵路径高度相似。
“找到了?”林悦问。
“接近了。”沈逸说,“但这只是中转站。真正的控制端还在更深层。”
林悦正要继续追查,主控台忽然震动了一下。隔离终端的本地存储区自动弹出一份隐藏文件,命名格式与其他日志完全不同。
她点开一看,是一段极短的操作回放——正是刚才那名受影响队员在被干扰状态下输入“坐标E-7”之前的三秒钟画面。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眼神涣散,但在某个瞬间,瞳孔收缩了一下,像是短暂恢复了意识。
“他在挣扎。”林悦说。
“所以他留下了痕迹。”沈逸说,“不是被动输入,是反抗时的微小偏差。”
林悦放大画面帧率,逐毫秒分析手指移动轨迹。在第二秒末,队员的左手小指曾轻微抽动,碰到了F12键——那是系统默认的紧急记录触发键。
“他想留下线索。”她立刻调取那一刻的环境数据,果然捕获到一段未发送的本地缓存:三个数字,一个符号,两个字母。
“7-Ω-E。”
“这不是坐标。”沈逸说,“是编号。实验批次。”
林悦看向他:“你是说,他们给每一次清除行动都打了标签?”
“而且用的是内部代号。”沈逸的声音冷了下来,“这说明,整个计划有组织、有流程,甚至……有验收标准。”
房间里的气氛再次凝固。原来那些无声无息消失的玩家,不过是被标记、测试、淘汰的样本。
林悦关闭了所有外部显示窗口,只留下最核心的数据流界面。她转头看向主控台前那个始终未动的身影。
“接下来怎么办?”
沈逸抬起眼,镜片反射着屏幕冷光。他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节奏稳定,像在计算某种延迟。
“他们用我的过去造武器……”他说,“那就让我亲手拆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