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上回来后,叶秋马不停蹄地朝小学走去。
离教室越来越近,叶秋逐渐放缓脚步,小心地推门。
教室里稀稀拉拉坐了十多个人,静得出奇,只有笔尖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除了姜屹抬头,其他人甚至没发现有人进来。
叶秋竖起手指摇了摇,示意他不要说话。
姜屹微微勾起唇角,垂下脑袋,继续看书。
叶秋轻手轻脚地找了个空位坐下,开始学习,毕竟天才多的是,多了三年的准备,她可不能阴沟里翻船。
高考的时间逐渐逼近,急切的心情笼罩在每个人心里,没人舍得浪费时间,白天照旧要工作,只能在下工之后,匆匆赶往小学教室,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
最开始教室里只有青山大队的人,可随着消息传开,附近几个大队的知青、村民都赶了过来,勤勤恳恳地抄写珍贵的复习资料。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自制力,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有人放松。
知青们倒是还好,有回城的萝卜吊着,再苦再累也能咬着牙硬撑,可村民们不一样,他们土生土长,并没有见过知识带来的回报,时间长了,不免有些懈怠。
赵民吐了口唾沫,一脸烦躁,他就不明白了,这些人是疯了吗?
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学习,哪怕在地里干活,嘴上也不闲着,那股往死里学的劲儿,让他看了就忍不住退缩。
他爸妈也跟着瞎起哄,非逼着他过来学习,不停在他耳边念叨,说是考上大学就好了,他是不是学习的料,这么多年他爸妈难道还看不清楚吗?!
想到回家之后父母的唠叨,赵民就头疼,正烦着,转头就看见拿着笔记本出来的姜骋,他眼睛一转,恶声恶气:“姜家那小子,你过来。”
姜骋抬眼,没搭理没事找事的赵民,绕过他就想离开。
只可惜他不想找事,不代表别人不想找他麻烦。
见他不理,火气立刻涌上心头,赵民眼睛一瞪,“我让你过来,你耳朵聋了!”
说着,他还伸手一把拽住姜骋的衣领,挥舞着拳头,想要动手。
姜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最近被大哥和奶奶押着学习,好不容易学出了点趣味,教室里人多,他只不过是出门想找个地方读书,却没想到会被赵民盯上。
身高马大的壮小伙儿,又常年下地干活,有的是力气,使劲一推,赵民当即被推得倒退几步。
赵民习惯了欺负姜家人,却没想到今天碰了个钉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敢还手!”
姜骋嗤笑,翻了个白眼,“白痴。”
赵民的思想还停留在以前他们姜家任人欺凌的时候,但他也不想想,之前忍气吞声,不过是因为姜家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才无力反抗,可这会儿,他和姜屹早就长大成人,又恢复了高考,要是他和大哥都能考上大学,自然会带着一家人离开,早就不怕会被大队里的人排挤。
所以,在赵民找茬时,姜骋当然不会容忍。
可赵民想不到这些关窍,只知道欺负惯了的人竟然敢反抗,怒气更盛,顾不得教室里学习的众人,大声叫嚷,“姜骋,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想考上大学,做梦吧!你哥投机倒把,你们一家子不好好夹着尾巴做人,还想报名高考?要不是想着好歹是青山大队的,我早把你们举报了!”
跟村里人对姜屹可能投机倒把的忌惮不同,赵民之所以百般针对姜屹,很大程度上源于他的嫉妒。
表面看来,姜屹是村里的异类,他是一呼百应的领头人。可赵民一直记得小时候的姜屹,父母疼爱、吃穿不愁,又从小长得粉雕玉琢,上学的时候成绩出色,没有哪个老师不夸他,跟他相比,赵民就是平平无奇的透明人。
所有,当后来听到姜家父母出事,姜屹退学回家时,赵民从心底生出痛快,仗着爸爸是村里的大队长,三五不时就要带着几个孩子欺负姜屹。
在村里人看来,这只是几个孩子打闹,没有哪个闲得慌的会为姜屹讨回公道,怕姜奶奶担心,姜屹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事,像只狼崽子,拼命也要从赵氏几人身上咬下一块肉。
被姜屹的狠厉震慑,赵氏几人才偃旗息鼓,不敢再光明正大地欺负姜家两兄弟,只能暗戳戳地给他们找点不大不小的麻烦。
随着两人逐渐长大,幼时的恩怨逐渐被掩埋,两人也渐行渐远,几乎没了交际。
看着姜家越来越落魄,赵民本来以为自己的怨恨已经消失,可当他在教室里看到要参加高考的姜家兄弟时,童年的恩怨重新翻涌。尤其是他抓破了脑袋也解不出的题,对姜屹和姜骋来说却轻而易举,心理阴影逐渐扩大,这才不管不顾地在小学教室外直接发作,顾不上其他人。
赵民的叫嚷声越来越大,“姜屹跟条狗似的,看到有好处,脸都不要,一个大男人,成天跟在知青屁股后边,扔两根骨头就叫唤......”
他还没有骂完,就被怒火中烧的姜骋一拳头打在脸上,脑袋里嗡鸣声作响,直到感觉一股热流顺着鼻子流下,赵民愣愣地抹了把鼻子,眼睛一看,鲜红一片。
被鲜血刺激,赵民眼睛发红,“狗杂种,你竟然敢打我!”
说着,他就想打回来,可这时,教室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走了出来,正看到他想对姜骋动手,怕激化矛盾,几个跟赵民相熟的赶紧上前,连拉带抱地拦住赵民。
被看不起的小崽子打了,还没法还手,赵民气得眼睛通红,腿脚乱踢,不停地骂着污言秽语。
叶秋走出来正好看见这混乱的一幕,皱着眉头,“怎么回事?”
虽然没明说,但因为叶秋捐出来的复习资料以及为他们争取到的复习教室,众人不约而同地把她视为领头人,听到她发问,众人连忙七嘴八舌地补充自己知道的事件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