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看你们也不容易。这点钱，拿去给村里的乡亲们买点肉吃。这个项目，你们就退出吧。以后县里有什么修路铺桥的小活儿，我倒是可以考虑分包给你们干干。”
他的语气，充满了施舍和恩赐。
韩武气得就要发作，却被周秦拦了下来。
周秦看都没看桌上的钱，只是站起身，将那份已经装订好的，厚厚的标书，拿在了手里。
他走到王建城面前，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王队长，我们能不能干，您说了不算。这份标书说了算。”
他轻轻地拍了拍手里的标书，“至于您这笔钱，还是请您收回去吧。我们石古大队虽然穷，但还没穷到要靠别人施舍的地步。”
周秦直视着王建城那双阴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想吃的肉，会自己动手去抢。不劳您费心了。”
王建城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纵横县里建筑行当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敢当面顶撞他的泥腿子！
他以为自己掏出几百块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对方应该感恩戴德地接过去，然后乖乖滚蛋。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叫周秦的年轻人，非但没接钱，反而把一份破标书拍得“啪啪”响，言语之间，更是把他当成了案板上的肥肉，随时准备下刀！
“好……很好！”王建城气得反笑，他死死地盯着周秦，眼神阴鸷得像是要吃人，“年轻人，有种！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跟你的嘴一样硬！”
他一把抓起桌上那沓大团结，重重地塞回自己口袋里，仿佛那钱沾了什么脏东西。
“咱们走着瞧！我王建城要是让你在县里接到一砖一瓦的活儿，我他妈就不姓王！”
撂下这句狠话，王建城一甩手，带着他那两个同样满脸错愕的手下，黑着脸，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村部办公室。
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在村口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卷起一阵尘土，狼狈地开走了。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郭卫民和韩武看着周秦，嘴巴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拢。
刚才那一幕，对他们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那可是县建筑队的王队长啊！在县里跺一脚，建筑行业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就这么被周秦几句话给怼走了？还被气得放下了狠话？
“周……周秦……”郭卫民的声音都在发颤，他一把抓住周秦的胳膊，“这……这下可把人给得罪死了！他可是马科长的表姐夫啊！咱们的标书，还能递上去吗？”
韩武虽然刚才也憋着一肚子火，但此刻也冷静了下来，脸上满是担忧：“是啊，周秦，这王建城在县里关系网大得很，咱们这项目，怕是要黄啊！”
周秦脸上的笑容，在王建城走后就收敛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得罪王建城的后果。
但他更知道，对付这种人，退缩和妥协是没用的。你越是软弱，他越是会把你当软柿子捏，直到把你捏得粉身碎骨。
唯一的办法，就是比他更硬！更强！打得他怕，打得他疼！
“郭队长，韩武哥，你们放心。”周秦把手里的标书放在桌上，声音沉稳而有力，“开弓没有回头箭。从我们决定要竞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跟他们对上。他来，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我把他顶回去，就是要告诉他们，这块肉，我们吃定了！谁也别想抢！”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铅笔，在标书的封面上，重重地写下“石古大队农业生产合作社”几个大字。
“至于他会不会使绊子，那是肯定的。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们的标书做得足够好，好到让所有人都没话说，他们想在明面上动手脚，也没那么容易！”
周秦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郭卫民和韩武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王建城来村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那些本来就心里没底的村民，这下更慌了。
“听说了吗？县建筑队的队长都找上门来了！”
“我的娘咧，这下可咋办？咱们是不是闯大祸了？”
“我就说这事儿不靠谱吧！咱们跟人家正规军斗，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李四那伙人，更是添油加醋，四处散播着悲观的言论。
“完了完了！我听说了，王队长放话了，要让咱们一砖一瓦都卖不出去！这下全完了！合作社非得破产不可！”
一时间，刚刚凝聚起来的人心，又有了涣散的迹象。
周秦没有去挨家挨户地解释。
他直接让韩武，用村里的大喇叭，把所有入股的社员，都叫到了村部的院子里。
当着所有人的面，周秦把王建城来访，企图用几百块钱就让他们退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乡亲们，人家看得起咱们吗？”周秦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遍了整个院子，“人家没看得起咱们！在他们眼里，我们石古大队，就是一群可以随便用几百块钱打发的叫花子！”
“他以为我们辛辛苦苦建起砖窑，没日没夜地干，就是为了他那点施舍？他以为我们想过好日子的决心，就值那几百块钱？”
“我告诉他，不可能！”周秦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周秦，还有咱们在场的所有股东，骨头没那么软！”
“他王建城有关系，有门路，是正规军！我们有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有自己烧出来的砖，只有自己这一身力气，还有一颗不认命，想干出个人样来的心！”
“这份标书，就是我们的投名状！是我们递给这个世界的战书！我们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们石古大队的人，不但能种地，还能盖楼！不但能盖楼，还能盖出全县最好的楼！”
“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这个项目，我们要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谁要是现在怕了，怂了，觉得跟着我周秦是条死路，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绝不强求！”
周秦说完，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院子里，一片寂静。
随即，一个黝黑的汉子猛地吼了一嗓子：“怕个球！跟着周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