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巨门静静地矗立着,像一头沉默的远古巨兽,镇压着门后那个未知的世界。那颗心脏形状的凹槽,仿佛是巨兽唯一的心脏,幽深,冰冷,等待着某个特定的“钥匙”来将它唤醒。
“我来试试。”李默显然不信这个邪。他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然后猛地一个助跑,将手中那柄伴随他多年的狰狞铁爪,狠狠地砸向了石门。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手臂上的肌肉坟起,青筋暴露。
“当!”
一声清脆的金石交击之声,在空旷的廊道里激起一连串回响。
火星四溅。
李默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反震力从铁爪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整条手臂都酸软无力,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他再看那扇石门,上面连一道白印都没有留下。
“他娘的……比黑水玄蛇的脑门还硬。”李默甩了甩发麻的手,骂骂咧咧地退到一边。
阿朵走上前,指尖捻起一张淡蓝色的“破禁符”,口中念念有词。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道柔和的蓝光,缓缓印向石门。然而,就在蓝光接触到石门表面的瞬间,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滚烫的沙漠,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那青色的石质彻底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朵的脸色微微一变,收回了手,轻轻摇头:“没用。这上面的力量,在‘规则’层面,远高于我的符箓。它不是在防御,而是在‘吞噬’。”
暴力和巧计,都宣告失败。
林烬缓缓走上前。他不需要触碰,就能感觉到这扇门与自己的联系。脑海中那源自骸骨的低语,此刻已经汇成了一首悲怆的,无声的哀歌。它们在渴望,在呼唤,渴望穿过这扇门,回到那个将它们“净化”的源头。
他伸出右手,那只被纯净骨力萦绕的手,慢慢地,贴上了冰冷的石门。
“嗡——”
整座石门,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低沉的共鸣。
林烬体内的纯净骨力,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不受控制地向着石门涌去。他能感觉到,这扇门并非由物理力量锁死,它更像是一个认证的关卡,在检验着来者的“资格”。而纯净的骨力,正是通行证的一部分。
他没有犹豫,引导着那股力量,缓缓注入中央那颗心脏形状的凹槽。
然而,就在纯净的骨力接触到凹槽核心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体内那条被暂时压制的“毒蛇”——烬劫咒血,苏醒了!
这股至纯的能量,对它而言,是挑衅,更是威胁。它感受到了被“净化”的危险。那刚刚达成的脆弱平衡,在这一刻被瞬间撕裂!
“吼!”
一声无形的咆哮,在林烬的精神世界中轰然炸开。
黑色的,充满了诅咒与污秽的能量,如火山喷发般,从他的左半身疯狂涌出,顺着他的经脉,悍然冲向那正在与石门共鸣的右手!
“呃啊——!”
林烬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单膝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左臂,那刚刚退去一寸的石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向上蔓延,瞬间越过手肘,向着他的肩膀侵蚀而去。皮肤上,血色的咒文暴起,光芒大盛,狰狞如地狱恶鬼的刺青。
而他的右半身,则被圣洁的莹白光华笼罩,骨力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向石门。
一黑一白,一魔一圣。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以他的身体为媒介,以那颗心脏凹槽为战场,展开了惨烈至极的拉锯战。
“林烬!”
“林哥!”
阿朵和李默大惊失色,冲上前来想要将他拉开,却被一股无形的,时而灼热如岩浆,时而冰冷如九幽的气场狠狠弹开。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烬的身体,像一块被撕扯的破布,在两种力量的交锋中濒临崩溃。
林烬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中沉浮,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成两半了。
不行……不能只用纯净的力量……
这扇门,这颗心脏,它镇守的,是涤魂之地。它见证了无数灵魂从“有”到“无”,从“污秽”到“纯净”的过程。它要的,不是单纯的纯净,也不是绝对的污秽。
它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循环!一个理解了生与死,罪与罚,存在与虚无的“钥匙”!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林烬即将被撕碎的意识中,如闪电般亮起。
赌!再赌一次!
他放弃了对体内咒血的压制,甚至主动放弃了用骨力去抵抗。他咬碎了舌尖,用剧痛换来一丝清明,然后,做出了一个让神魔都要为之侧目的举动。
他开始引导!
他不再让两种力量互相攻击,而是用自己那已经千疮百孔的意志作为桥梁,强行将它们“融合”。
他调动起磅礴的纯净骨力,如同最精巧的工匠,将它们编织成一张坚韧的“网”。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从那狂暴的咒血洪流中,牵引出了一缕最精纯的,带着他自身意志的黑色诅咒之力。
他用那张白色的“骨力之网”,将这缕黑色的“诅咒之丝”,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
就像是用最圣洁的材料,打造了一个囚笼,关押住了最邪恶的魔鬼。
一股全新的,黑白相间,稳定而又充满了矛盾与毁灭气息的,灰色的能量,在他的掌心缓缓成型。
“给我……开!”
林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将掌心这团灰色的能量,狠狠地按进了那颗心脏凹槽之中!
“轰——”
整座石门剧烈地一震。
那颗心脏凹槽,先是亮起刺眼的白光,随即又转为深邃的漆黑,最终,黑白二色开始旋转,交融,化作了一片混沌的,不断流转的灰色漩涡。
“嘎……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那扇千百年未曾动弹过的巨大石门,缓缓地,向内侧滑开了一道缝隙。
然而,从那缝隙中泄露出来的,不是希望之光。
而是一种比霜魂的寒冷,比咒血的暴虐,更加恐怖的东西。
那是一种纯粹的,凝结成实质的,足以让任何生灵放弃一切希望的……绝对的绝望。
紧接着,一个古老、疲惫,仿佛经历了万古岁月的叹息,直接在三人的脑海深处响起。
“唉……”
“何人……扰吾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