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流转，光阴在祭坛的星芒里悄然淌过三千六百个昼夜。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元彬闭合的眼皮时，他识海中那枚包裹着真佛残魂的气泡终于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十年了。\"元彬的喉间溢出一声轻叹。
这十年里，他以水德星君的本源为釜，佛力为薪，将那团残魂炼得透彻底底——此刻他的肉身每一寸筋骨都流转着金蓝二色灵光，皮肤下隐约可见法则纹路如活物游走，分明已是彼岸境的强横之姿。
因陀罗跪在莲台下方，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那尊闭目端坐的金身，喉结动了动。
十年前祭坛星芒凝结成莲台的那一幕还在眼前，可如今这尊法相的气息比之那时，竟强了何止百倍？
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到，元彬每一次呼吸都在牵引着方圆万里的星力，像在弹奏一首只有天道能听懂的曲子。
\"啪。\"
气泡彻底崩碎的刹那，元彬的眼皮猛然抬起。
金蓝双色的眸光如剑出鞘，直刺星穹！
因陀罗首当其冲。
他只觉胸口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闷哼一声向后踉跄三步，膝盖重重磕在星岩上。
吉祥天、那加等四人也纷纷变色，或捂住心口，或踉跄着扶住身侧的祭台——这威压根本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元彬却似毫无所觉。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掌，指节轻叩，金身表面的金光便如退潮的海水般隐入体内。
待再抬眼时，眸中只剩平静无波的深潭，哪里还有方才的锋芒毕露？
\"这套法相终究是借来的。\"他喃喃自语，抬手虚抓。
一件月白袈裟自虚空飘落，金线绣就的水纹在袈裟边缘流转，正是他以水德本源凝练的道袍。
当袈裟覆上肩头的刹那，整座祭坛的星芒都为之一顿，仿佛在向某种至高存在致敬。
因陀罗这时才敢抬头。
他望着那道身着素色袈裟的身影，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带人来夺舍时的傲慢——那时他们以为元彬只是具普通修士的肉身，却不知这具身体里蛰伏的，是能将真佛残魂炼化成养分的恐怖存在。
\"真佛重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吉祥天率先跪伏在地，额头触地：\"弟子拜见永恒真理佛！\"
因陀罗浑身一震。
他忽然想起真佛残魂里那些关于\"永恒真理\"的记忆——那是真佛证道时的法号，如今竟被元彬随口用了。
可此刻他哪敢质疑？
连滚带爬地跟着跪下：\"弟子因陀罗，拜见永恒真理佛！\"
那加、阿修罗、迦楼罗相继拜倒，祭坛内一时间跪了满地。
元彬站在莲台之上，望着下方低垂的头颅，嘴角微微勾了勾——这些人怕是把他消化真佛残魂的过程，当成了真佛残魂借体重生的仪式。
\"都起来吧。\"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待众人起身，他指尖轻弹，几缕金蓝灵光分别没入五人眉心：\"这是真佛残魂里我无法消化的力量与记忆，你们且收下。\"
因陀罗只觉眉心一热，海量信息如潮水般涌来。
他慌忙盘膝坐下，周身佛光流转——那是真佛残魂里关于\"不动明王印\"的修炼法诀！
吉祥天则浑身颤抖，她分明看到了真佛当年普度众生的画面，眼角渗出两行清泪——那是慈悲的力量在洗涤她的道心。
元彬负手而立，目光在五人身上扫过。
当扫到因陀罗时，他瞳孔微缩——这小子体内竟有一丝天道尸身的气息？
虽然极淡，却与水德星君记忆里的天道残骸特征完全吻合。
\"真佛残魂里怎会有天道尸身的记忆？\"他暗自皱眉。
水德星君当年在仙界时，曾听道祖提过，天道尸身是上古大战时陨落的至高存在，其残骸中藏着逆转时空的秘密。
难道这真佛残魂，与天道尸身有什么关联？
\"佛尊！\"
一声轻唤打断了元彬的思绪。
吉祥天不知何时已站起，她双掌合十，眼中闪着灼灼光芒：\"弟子愿一生追随佛尊，永不离弃！\"
元彬看向她。
这女子本是南域散修，十年前被因陀罗带来参与夺舍，此刻她身上的气息比之前浑厚了三成，显然是真佛残魂的力量起了作用。
\"我等愿追随！\"因陀罗等人也陆续醒来，他们看向元彬的目光已从最初的算计，变成了近乎虔诚的崇拜。
元彬沉默片刻。
他需要助力——在这陌生的都市里，想要站稳脚跟，单靠自己终究势单力薄。
可收徒从来不是小事，尤其是收这些本就心怀算计的修士......
\"罢了。\"他抬手虚扶：\"既如此，便做我的记名弟子吧。\"话音未落，五人眼中的狂喜几乎要溢出——记名弟子虽不如亲传，但能得永恒真理佛指点，已是天大的机缘！
\"佛尊，我等在巨星有座简陋宫殿，还请移驾。\"因陀罗小心翼翼地开口。
巨星是他们这些散修在星空里占据的小世界，虽不如真正的仙府，但也算有个落脚处。
元彬点头。
当他随众人走出祭坛时，才发现这所谓的\"巨星\"不过是颗直径百里的小行星，表面布满坑洞，灵气稀薄得可怜。
\"无妨。\"他抬手轻弹，一枚幽蓝水滴自指尖飞出。
那水滴看似普通，却流转着星芒，正是他以小千世界本源凝练的\"世界种\"。
水滴落在小行星上，瞬间绽开！
原本贫瘠的土地开始隆起，化作连绵山脉；枯竭的沟壑中涌出清泉，汇聚成湖泊；稀薄的灵气如涨潮般翻涌，甚至凝结成肉眼可见的灵雾。
因陀罗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不过眨眼间，他们的\"简陋宫殿\"已变成灵气充裕的洞天福地！
\"这......这是小千世界的力量？\"那加声音发颤。
他活了数百年，只在古籍里见过这种能演化世界的大神通。
元彬站在新生成的山巅，望着下方震撼的众人，心中已有计较。
他感知到，这巨星附近还隐着几道强横的气息——怕是其他势力的修士，在暗中观察。
\"佛尊，宝殿到了。\"因陀罗指着前方一座用星岩堆砌的宫殿。
元彬抬步走去，却在跨进殿门的刹那顿住——殿内有股隐晦的波动，像是什么东西被刻意隐藏着。
他目光微沉，脚步却未停。
待众人鱼贯而入后，他转身看向五人：\"你们且将本源显......\"
\"咳。\"元彬突然轻咳一声，话头转了：\"今日便到此处，明日再讲道。\"
五人虽觉奇怪，却不敢多问。
待他们退下后，元彬站在宝殿中央，望着穹顶那片被刻意遮蔽的星图，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方才那股波动，分明与因陀罗体内的天道尸身气息同源。
\"看来这记名弟子，还有更多秘密。\"他喃喃自语，指尖轻轻划过殿柱上的星纹。
窗外的星芒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即将揭晓的真相。
元彬立在宝殿中央，听着因陀罗等人离去的脚步声渐远，袖中指尖轻轻叩了叩掌心——方才那股隐晦的波动，分明是某种古老封印的残余。
他本想当场让五人显露本源，却在开口前察觉到殿外星空中有三道若有若无的神识扫过。
这等时机，不宜打草惊蛇。
第二日清晨，晨雾未散时，因陀罗五人已候在宝殿外。
元彬负手立在殿门前，望着他们恭敬垂首的模样，忽然开口：\"昨日欲言又止，是因有不速之客在星外窥探。\"他目光扫过五人微变的面色，语气一缓，\"今日不妨坦诚些——你们随我修行，我亦需知你们的本源根基，方能因材施教。\"
因陀罗喉头动了动，率先上前一步：\"佛尊若要，弟子自当奉......\"
\"不是奉，是显。\"元彬抬手止住他的话，\"本源乃修士根本，我若强取，与夺舍何异？\"他指尖轻点眉心，一缕金蓝灵光飘出，在半空凝成莲花形状，\"这缕灵光可护你们本源不受侵蚀，只需将本命印记融入其中，我自能感知你们的根基。\"
五人对视一眼，眼中均闪过震撼——能以自身法力护住他人本源印记，此等手段已超出他们对\"彼岸境\"的认知。
吉祥天最先上前，咬破指尖，一滴赤金色血珠融入莲花。
刹那间，莲花绽放出清光，元彬瞳孔微缩——那血珠中竟裹着半枚破碎的青铜古印纹路，与天道尸身的气息如出一辙！
\"这是......\"吉祥天见元彬神色凝重，声音发颤。
\"无妨。\"元彬收敛异色，挥手将莲花收进袖中，\"你们的本源比我想象中更特殊，日后修炼需得更谨慎。\"他望向因陀罗，后者正盯着自己的手掌，似是想起了什么，\"昨日我以世界种重塑巨星，你们可觉这方天地与从前有何不同？\"
那加犹豫着开口：\"灵气更醇厚了，连星核都在微微发烫......\"
\"那是我将小千世界的本源融入了星核。\"元彬负手望向殿外翻涌的灵雾，\"但小千世界虽能滋养你们，却护不住你们的道心。
我化佛重生之事，该传出去了。\"
因陀罗等人皆是一怔。阿修罗忍不住问：\"佛尊是要......\"
\"仙途艰难，单靠我一人，护不住你们。\"元彬转身看向他们，目光如烛火穿透迷雾，\"我要让各界知晓，永恒真理佛重临世间。
那些曾得真佛因果的，欠真佛机缘的，自会带着贺礼来。\"他指节轻叩殿柱，柱上星纹突然亮起，\"贺礼不是贪念，是因果。
他们送一份礼，便与我结一份缘；我收一份礼，便承一份护道之责。\"
吉祥天眼中泛起光亮：\"如此一来，佛尊的声名传扬，我等也能借势立足......\"
\"更重要的是。\"元彬望着穹顶被遮蔽的星图，声音低了几分，\"那些暗中窥探的，藏在星幕后的，若真与天道尸身有关......\"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抬手指向星穹，\"他们若想探我的底，总得先递上贺礼。\"
五人瞬间明了——所谓收贺礼，实则是布下一张因果大网。
那些心怀不轨之辈若想接近，便得先露出行踪；而真心结善缘的，自会成为日后助力。
\"明日便启程去各界传讯。\"元彬转身走向殿内，袈裟在风中翻卷如浪，\"就说永恒真理佛于巨星开殿，三日后广纳贺礼。\"他顿住脚步，侧头望向因陀罗，\"记得告诉他们......贺礼不必贵重，但需带着真心。\"
因陀罗望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殿门后，喉结动了动。
他忽然想起昨日元彬改造巨星时，那枚世界种融入星核的刹那，自己识海中沉睡的天道残印竟微微发烫——难道这一切，早在真佛残魂融入元彬识海时，便已埋下因果？
星穹之外，三道隐匿的神识在听到\"广纳贺礼\"四字时，同时一颤。
其中一道神识化作流光，朝着极北星域疾驰而去；另一道却在原地盘旋片刻，最终隐入更深的星幕。
而最深处那道，在感知到元彬身上若有若无的水德本源时，发出一声低笑：\"水德星君？
倒有趣......\"
宝殿内，元彬站在那幅被遮蔽的星图前，抬手轻轻一拂。
星图上的遮掩之力如薄冰碎裂，露出其中刻着的——竟是一幅缩小版的天道尸身脉络图！
他望着图中与因陀罗本源印记吻合的纹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三日后的贺礼，怕是要比想象中更\"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