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用了一息的时间意识到李景容说的是那枚印章,然后倏地站了起来,要往梳妆台走,在伸手拉开妆匣的前一瞬,杜玉书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
她心里翻涌着一种强烈的欲望,要拿到那枚印章。她很确信这欲望不是她的。那只是别人的东西而已,她为什么想要?
杜玉书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也没再迷失方向,她把一条路走到头,回到了她最初进来的地方,杜玉书把自己满脑袋的金银首饰都摘了,撸掉胳膊上镶满璀璨宝石的金钏,每摘下来一样东西就扔在地上,摘完首饰就开始脱那身同样不属于她的衣服,等把衣服也扔在地上,她的手碰到天木府的大门了。她推门出去。
外头还是十分浓重的白雾,杜玉书走出去几步,回头想看看天木府此时的门楣,看看匾额上写的是什么字,但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一切就已经结束了。杜玉书站在原地被一阵猝然的清醒袭击,她脑袋里那些混沌的东西被清醒的意识冲得干干净净,在刹那间明白自己刚才经历的一切都确实只是个梦以后,杜玉书第一反应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杜玉书连忙看看自己身上,剑在,她自己的衣服也在,再摸摸脸摸摸头发,很好,也没问题。但在杜玉书察觉到自己对身体依然具有很高的掌控力的同时,她也发现自己的内力确确实实的不见了。
这个发现真不啻于兜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跟刚才的感觉不一样,她现在意识到自己非常清醒,绝对不可能在做梦。她的内力就是不见了。
可除了内力以外,她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儿的异常,她不相信世界上有人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废掉她的武功。杜玉书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先自己给自己搭脉,凝神检查了好久,她的丹田完好,经脉无损,内力照理来说还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用不出来了。
应该是这里有什么东西阻滞了她内力的运转。
杜玉书转头四处看了看。虽说这机关大阵本身就是个不平常的东西,但眼下在她看来,此地最诡异的就是这些白雾了。她刚才莫名其妙进入幻梦之中也少不了这些白雾的作用。而且它们包围着她,无孔不入,虽说杜玉书最初不觉得它们有毒,可谁说有毒的东西才会害人呢?
杜玉书不确定自己已经进来了多久,她决定无论如何,出去再说。她一边谨慎地原路返回,努力在迷雾中辨认方向,一边设法再调动起自己的内力。这两件事情都很难,等她离开一切可以标记方向的痕迹后,她就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走直线了,内力受阻的状况也丝毫没有好转。
杜玉书来脾气了。没完了是吧?她干脆把心一横,在原地盘腿坐下,也不管周围是否危机暗藏,用上全副心力调动丹田中的内力。
通常来见,内力蕴于丹田之中,运功时涌入四肢百骸,所以需要一个提气运功的过程,越是高手,运功所需要的时间就越短。越斐然有一回跟她讲过,丹田和内力的关系,类似心和血的关系。
可血不是无时无刻不在经脉之中吗?血参与了皮肉腑脏的一切,心只是让它运转起来。所以二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但杜玉书灵光一闪,头脑中飞快掠过一种想法,她理清思绪抓住了。
既然没办法让丹田里的内力运转起来,如果她让内力像血一样,无论有没有丹田的运作,都能存在于体内各处呢?
虽然丹田封闭,能用出来的内力非常浅,且后继不足,但总比没有要强。
反正她确实拿封闭的丹田没办法。杜玉书重新开始凝聚内力,她这次试着不让新生的内力归汇进丹田之中,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安置在经脉各处。时间渐渐过去,杜玉书没有感受到天色的变化,但她发现自己的努力起了作用,她至少让新生的内力留下来了,没有因为进不了丹田而弥散。杜玉书再接再厉,过了好一阵,她终于觉得自己周身经脉再度被充盈。
她试着让内力不经过丹田地运转起来,失败了几次,但有成功的苗头,她控制了个七七八八,就爬起来往外闯。
再来一次肯定没时间,少就少点吧,闯出去再说!
她一快,就难免触发更多的机关,此时能调用的内力极为有限,杜玉书免不了用外功来弥补内功的不足。只是没有内力的支持,就算外功炉火纯青,也无法久用,杜玉书又躲开几支暗箭后意识到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硬着头皮开始在施展外功的同时增补内力。一心二用到了某个程度,杜玉书徒然觉察到有某个界限破了。
那种感觉十分微妙,她在黑市斗场上临阵突破时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但没有这么清晰,像是体内某个从来没有被触及过的屏障破裂了,她察觉到了更多的东西,却一时之间还无法掌控和探查。但最无可辩驳的证据是,在丹田依然闭锁的情况下,她内力开始源源不断地流转。
就像是血,在没有心的搏动时也能流转自如。因为可以运转,所以变得不容易枯竭,杜玉书一口气冲出机关阵的范围,分出余力细想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到了一件多不可思议的事。难怪……
越斐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扶了她一把,杜玉书激动道:“难怪你说我能当一流高手!!”
越斐然:“我原话好像不是这样。”
“这不重要!”杜玉书兴奋道:“我丹田用不了了!”
越斐然:“这是什么好事吗?”
“但我找到了不受影响的办法!”
越斐然:“噢——那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杜玉书手舞足蹈地把里头发生的事情跟她解释了一遍,越斐然又“噢”了一声,拍拍她肩膀,道:“先走,人要来了。”
什么?什么人要来了?
杜玉书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太阳的位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可能真的只用了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