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既白思索了一下,还未答话,谈家宅老开口了,“萧大人,今日进城吧。”
他知道萧业的心思,想要即刻进城,又怕落下埋怨,不得兵心。
但谈家不是燕王党,也不是齐王党,更不是梁王党,不需要赢得兵心。
他很乐意卖个人情,而且他怀中揣着萧业给的诚意,还是早日进城才安心。
萧业接下谈家宅老的好意,唤来了曲长狄顺。
“狄曲长,宅老说今日进城,你去问问大家能否坚持。”
狄顺领令,传来几位屯长,说道:“去问问兄弟们今晚是想吹着冷风睡,还是回家搂着婆娘睡?”
谈既白听了这粗野言语,忍俊不禁,笑道:“狄曲长,你就是这么激励兵士的!”
狄顺哈哈一笑,道:“两位大人和宅老莫见怪,我们都是粗人。不过话糙理不糙,有了这句话,保管兄弟们在关城门前跑回京城!”
那几位屯长打马往队尾走去,一面大声喊道:“兄弟们,跑完这二十里,晚上搂着婆娘睡觉去!”
众兵士听了哄笑不止,大声喊道:“进城,进城!”
众人哈哈一笑,萧业也忍俊不禁。
狄顺说得没错,最了解兵士的就是他们这些中下层武将。
军士服伍长、什长,伍长、什长服屯长,屯长服曲长,曲长服校尉,一级服一级,这才有了军威。
而一旦中间出现断层,最高将领对军队的节制力就会大大下降。
萧业看向狄顺,笑道:“狄曲长爱抚士卒、与众相得,日后必成将帅之才。”
狄顺听到萧业的夸奖,连忙在马上拱手拜道:
“萧大人谬赞,这次出使越州,我等护卫不周,幸得萧大人智勇双全,能言善辩,才为我等免去死罪,兄弟们私下里对萧大人感激不尽!
日后若有幸再受萧大人驱使,我等必不会再辱使命!”
萧业于马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狄曲长言重了,兄弟们在安州清剿山匪的功劳明日我会呈报陛下,至于水匪的事,陛下既没有罚公孙大人,也不会罚我们。”
狄顺闻言,受宠若惊,赶忙翻身下马跪拜:“卑职替兄弟们谢萧大人大恩!”
其身后的屯长等听闻萧业要为他们请功,也连忙下马拜谢,并招呼兵士们,“兄弟们,萧大人要为我等请功!我等谢过萧大人!”
众军士闻言齐刷刷跪倒在地,众口齐声、响彻山谷,“谢萧大人!谢萧大人!”
萧业翻身下马,态度蔼然可亲,亲手将众位将领一一扶起,又让兵士们起来,不必如此,众人心中更是感动不已。
谈家宅老见了这一幕,不禁心生感慨,能文能武,出类拔萃,又通达谙练,吏事精明,这一套收服人心信手拈来,水到渠成,怎么能不让人心服口服啊!
有了激励,又有了“请功”加持,将士们群情激昂,人奋足、马奋蹄,当真抢在戌时城门关闭前进了盛京城。
进城过后,因明日才能将这曲兵士移交巡防营,现下还是萧业和谈既白的责任。
萧业特地交代曲长狄顺,今夜兵士各自归家,不得惹事,如有生事者不念情面、严惩不贷!
兵士们知其杀伐果断、言出必行,自是恭受其命,无一人有忘形之态。
谈家宅老不由又感叹道:恩威并施,当真是御人的好手!
狄顺等兵士走后,萧业与谈既白、谈家宅老拱手道别,各自归家去了。
回到府邸,孟院公和吉常见到风尘仆仆的二人如从天降,惊喜不已。
“公子怎么也没提前送个信回来,今日夫人还问公子可有消息传来,什么时候能到?夫人若是知道公子已经回来了,定会欣喜非常。”
孟院公说着就要打发人去后宅告知谢姮,但被萧业拦下了。
“先别告诉她,等会儿再说。”
萧业嘴角噙着由衷的笑容,虽然他也很想念谢姮,但这一身的灰头土脸和狼狈如何见她?
孟院公点头称是,转身安排饭菜去了。
谷易不解,灌了一气儿茶水后说道:“早知道晚知道,不都一样吗?为啥还要等会儿?”
吉常却能明白萧业的心思,点了点谷易灰扑扑的脑袋,“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
萧业莞尔一笑,饮了一杯茶水后,向吉常正色问道:“这一个月来京中可有大事?”
吉常也正经起来,禀道:“最大的事就两件,一是公子在相州掀了盐铁司的摊子,二是公子在越州杀了王府左右护军!”
“除此之外呢?燕王那边有什么消息?”萧业追问道。
吉常答道:“听燕王说,公子掀了盐铁司的摊子后,齐王和户部、御史台打得火热,倒没功夫找燕王的茬了。
不过燕王也遇到了一个麻烦,朝中的一些官员眼见齐王形势不如以前,燕王冒出了头,便个个巴结了上来。
但是燕王作风硬派,他们不好攀附,便转头盯上了信国公府。恰巧过几日便是老信国公夫人的寿辰,许多人提前送上了豪礼,让何国公也不胜其烦。
但姚公子说这些人虽是攀龙附凤之辈,但也不能得罪,他记了一张单子,说等公子回来让公子定夺。”
萧业点点头,“姚焕之说得没错,这些人的确不能得罪。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各有各的用处。”
说罢,他又问道:“陆元固最近在忙什么?”
齐王不会放弃陆家,他也不会放下陆家,甚至梁王若要举兵也会考量下手握玄甲军、节制北军八校尉的陆元咎。
所以,对于陆元固,这个纨绔子弟,他一直很有兴趣。
吉常答道:“他还那样,溜猫逗狗,不是赌坊就是青楼。不过有两次他应是被陆元咎教训狠了,鼻青脸肿、血呼刺啦的跑到了姚家,赖在那里非要拜姚公子为师,跟着他读书。
姚公子又让人去找陆元咎,让他将兄弟领回家去。陆元固还不愿走,扒着姚家的大门嚷嚷着‘我哥让我好生读书,让我武不成就学文!’
又喊着‘姚焕之你和我哥并称文武风流,我学不来我哥,当然要来学你了!’
两次把陆元咎闹个好生没脸,就不太管他了。那陆元固在赌场放言,军营里有他爹,京城里可没有,什么长兄如父,打我的时候可没把我当兄弟,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
萧业听完嗤笑一声,眼中含着鄙薄和趣味,“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这个陆元固还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