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童言无忌,萧业付之一笑,没有生气。
但魏时慕身后的内侍却是紧张不已,萧业斩杀王府左右护军时,仗着的就是天子尊使的身份,这么个仗势欺人的主,最好不要得罪。
遂连忙陪笑道:“萧大人勿怪,世子并非恶意……”
萧业笑道:“无妨,世子言之有理。但佛的眼里,众生平等,世子岂不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魏时慕微歪着脑袋,想了一时,认真问道:“那萧大人的屠刀是放下了吗?”
萧业颔首,“时常问心,慎杀戒杀。”
魏时慕点点头,脸色轻松许多,说道:
“如此便好。我母亲常说,人人心里都供着一尊佛,底下压着一个魔。一旦善念不济,推翻了佛,底下的魔就会为所欲为,将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纵是追悔也莫及。
所以,我也常常审视自心,不敢有错。”
魏时慕身后的内侍连连点头,笑道:“世子最是心善。”
萧业听了魏时慕的话,不禁想起此刻在竹林后院落里的梁王妃与玄空,不知这二人能否迷途知返。
他看了看魏时慕,注意到其身后的内侍捧着一本经书,遂问道:“世子欲往何处?”
魏时慕答道:“我有些问题想不通,想问问玄空师父,听说他朝这边来了,便寻了来。萧大人有见到玄空师父吗?”
萧业如实答道:“刚刚倒是碰上了,闲聊了几句,不过他有事,和一个小沙弥一起走了。敢问世子有何问题想不通?”
魏时慕取过佛经,翻开道:“这《无量寿经》中说:佛所行处,国邑丘聚,靡不蒙化。天下和顺,日月清明。
佛既有如此大的能耐,为何不是人人信佛?”
萧业莞尔一笑,向魏时慕道:“答案世子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我说了什么?”魏时慕不解。
“世子说人心里有佛亦有魔,这便是答案,因为世间佛魔共存。”
魏时慕皱起了眉头,喃喃道:“原来如此,有人看重的是佛,有人看重的是魔。”
“便是如此,”萧业颔首,“所谓渡人先渡己,世子仁善,还望保持本心,莫堕魔道。”
魏时慕郑重的点点头,再看向萧业的目光便有了钦佩和欣喜,“萧大人当真有慧根。”
萧业莞尔一笑,引着他朝银安殿而去,“世子不妨多听高僧诵经,我今日也是受教颇多……”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离开了竹林。月洞门里,瑶英探出脑袋,看着二人渐渐走远,脸上的惊惧仍未消散……
晚间,在梁王府用了斋饭,又听翁之万讲解了半天明日开启外坛的事宜后,萧业和谈既白回了馆驿。
此时已是夜深,谈既白打着哈欠,与萧业作别,回了自己的厢房。
萧业则回了自己在三楼的厢房,正要沐浴歇息时,听窗外有些动静,他丢下手里的干净衣衫,来到外间,抱臂坐在小榻上,静等着来人。
窗子“咔哒”响了两声,一个身影轻飘飘的翻了进来。
萧业眼皮一掀,寒眸瞅着来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这来做什么?”
乔南瞪了他一眼,斥道:“你这没良心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
萧业没好气的回道:“你不要乱跑,看好慎玉淳,他跑了一趟花神楼,千万别被盯上了。”
乔南“嘁”了一声,呛道:“我干什么的?消息贩子!早就换了客栈,连带着把他也改头换面了!”
萧业闻言,莞尔一笑,语气和缓了一些,“想的周到。”
说着,伸手拎起茶壶给乔南斟了一杯茶。
乔南呸了一声,“喝屁!你个卸磨杀驴的无德鬼!亏得老子来给你送酒!”
说着,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囊扔了过来!
萧业一把接住,正要道谢。却听谷易在门外焦急拍门,“公子!”
萧业与乔南对视一眼,起身打开了门。
谷易见到乔南,也来不及打招呼,向萧业着急说道:“公子,徐仲谟来了,还带了一个女人,已进馆驿了!”
萧业转头看了乔南一眼,乔南身影一闪,如一团黑雾飘出了窗子。
萧业让谷易将那酒囊收好,将屋内的油灯拨亮了些。
刚做完这些,便听脚步声已来到了门外。
“萧大人睡了吗?”门外的徐仲谟问道。
萧业打开了房门,黑眸看了看徐仲谟,又瞥了一眼他身后姿容艳丽的女子,好整以暇的问道:“徐将军深夜携美至此,有何要事啊?”
徐仲谟不请自入的走进了门,其身后的女子也跟了进去,嘴角含笑打量着萧业。
萧业给谷易递了个眼神,谷易了然,来到馆驿房顶望起风来。
刚跃上来,便见不远处的屋顶有个人影,正是乔南,二人打了个照面,谁也没言语。
徐仲谟来到房内,不待萧业让座,便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直抒来意,“听说昨晚萧大人在花神楼没能尽兴,我特重金请来一位美人,略尽地主之谊。”
萧业闻言,眸中带着兴味,“这位姑娘是花神楼的?”
那女子施了一礼,娇声答道:“奴家虽不是出自花神楼,但一身本事也不比花神楼的差。”
说着,她扭了扭腰身。
萧业听说她不是来自花神楼,不能打探消息,便登时没了兴趣。
“多谢徐将军好意,萧某听了一天的梵音,已然清心寡欲。何况明日还有法会,不好亵渎神灵。”
徐仲谟嗤笑一声,“这话要是谈大人说出来,我一定相信。但是萧大人,你是信佛的人吗?”
所以,徐仲谟只带了一个女人,送给萧业,而不是谈既白。
萧业神色如常,“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徐将军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说罢,他扯了下嘴角,意味深长的看着徐仲谟,“倒是徐将军,狎妓也好,金屋藏娇也罢,何必如此紧张?这般着急试探,容易惹人怀疑,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啊!”
徐仲谟脸色阴沉了下来,锐利的眸子盯着萧业,“萧大人承认了私探我府邸?”
萧业无所谓的答道:“哪有私探,不过就是逛了个园子,见了座金屋。至于那里面的娇,萧某没见到,也没兴趣关心。徐将军孤身在外,身边有个女人有什么奇怪?不要大惊小怪!”
徐仲谟被堵了一通,不知萧业的“不关心”是真是假。但正如萧业所说,过于紧张此事,反而会惹人怀疑。
他强压怒火,愤愤回道:“萧大人不是君子,徐某却能以德报怨。人我已送到,就不打扰萧大人的春宵了!”
说着,站起身来就朝外走去。
但还未来到门前,两扇木门就被从外一把推开了,谷易闯了进来。
“公子,又来了一个女人,是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