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月,来学校接你妹妹。”
一通冷冰冰的电话,掐断阮星眠心里所有旖旎心思。
一分钟前,她被无情地从顾醒身上撕下来。
他单手随意一提,她稳稳当当站在鹅卵石小道上。
手里还捏着那块搞偷袭的小石头。
“顾醒……”
她含着眼泪,委委屈屈盯着顾醒,试图唤醒清冷学神的恻隐之心。
她连哭着表白的台词都想好了呢。
“别过来。”
冰山始终是冰山,抬手拒绝她靠近的同时,摸出手机给她家长打电话。
江里天下独栋别墅。
“她真去找你了?”阮星月一身乳白色丝绸吊带睡衣,来不及换,打开衣帽间随手挑一件杏色大衣披上。
“顾醒,你把电话给她。”
下一秒,阮星眠惊喜地拿到顾醒手机。
很老旧的款式,黑色机身,沉稳大气,外观泛白,看着一把年纪。
之所以知道老旧,因为八年前这款手机刚上市,广告营销是她妈妈叶澜工作室负责。
叶澜工作时喜欢把她抱大腿上,将甲方要求一条一条不厌其烦解释给她听,再问她:“宝宝你怎么看?”
阮星眠有颗没被任何东西禁锢的脑子,想法天花乱坠,随意脱口而出的一个鬼点子,能帮叶澜工作室广告设计师保住不知多少头发。
他用这么旧的手机,在这种物欲横流,物质攀比的时代。
有没有因为手机的廉价和破旧,被人偷偷议论过。
阮星眠一阵心疼,心里没来由地难受。
“眠眠?”
听到姐姐的声音,眼泪唰地落下来,声音委屈又伤心。
“姐……”
她不知道,她的眼泪一掉,三步之外的冰山眸子微微触动,睫毛极轻地颤动半下,快得像错觉,随即被刻意压下去,恢复毫无波澜的状态。
“顾醒欺负你了?”姐姐语气变冷,要过来给她撑腰。
阮星眠抬头看对面的人,抬起手背抹掉眼泪,“他没欺负我,他只是,”
她伤心地顿一下,“他只是不喜欢我。”
“那是他不知好歹。”阮星月油门踩得飞起,“等我过来,我让他马上跟你在一起。”
不要这样。
阮星眠内心十分拒绝。
她下意识护顾醒,才是不知好歹的一个。
拿着顾醒手机一步一步走远一些,压低声音,“姐姐,你知道他的性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要是用项目和前途帮我逼他,你们合作不顺不说,他现在只是不喜欢我,以后就是厌恶加嫌弃了。”
“姐,你信我,他虽然没答应做我男朋友,但他对我还是有些区别待遇的。”
“哦?”阮星月一乐:“什么区别?说来听听。”
阮星眠将声音压到最轻,“我刚刚死皮赖脸抱他了,他都没打我。”
阮星月只觉得好笑又生气:“……”
因为妹妹的可爱而发笑。
因为顾醒的不知好歹而生气。
“到大门口等我,”阮星月想了想补充道,“让他送你。”
“好。”
挂断电话,阮星眠目标清晰,背对顾醒,眼疾手快点开顾醒绿泡泡。
该死的,手机有点卡。
“手机还我。”顾醒走了过来。
“哦,好,马上。”
终于跳出微信页面,点开新的好友。
漂亮的瞳孔微缩,手指上下刷新,没有新的好友验证。
证明她每条好友验证,顾醒都看了,但他没点击通过。
他不是忙到没注意,他是刻意忽略。
阮星眠坚如磐石的内心,第一次受到轻微震荡。
她转过身,把手机往胸前缩了缩:“顾醒,我的喜欢,是不是对你造成很大困扰。”
顾醒的态度有些不明确,他似乎想点头,又想开口说点什么。
“你有喜欢的人对不对?”阮星眠对待感情有点急性子,急于得到答案。
她放轻呼吸问:“那个人是我姐姐对吗?”
她再想不出别的答案。
她观察顾醒身边,没有哪个女生比得上她的姐姐。
他们同是心兰基金会的珍珠生,成绩优异,天赋异禀。
像珍珠一样稀有。
会喜欢对方,并不稀奇,甚至有些佳偶天成。
路人见了都要停下来祝福一句百年好合的般配程度。
顾醒越沉默,阮星眠越难受。
两个他最爱的人如果相互喜欢,她该祝福才对。
可她心里好难过。
“不是……”顾醒终于开口,眼神微微急切。
“你不用安慰我,”阮星眠陷入假想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她坚定顾醒在暗恋姐姐。
递出手机时,纤细的手腕微微发抖,“对不起,是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顾醒伸手来接,“阮星眠,你想到哪里去了。”
阮星眠心情已然跌落至谷底,说不出话来。
这三年,她每天都提心吊胆,顾醒会和别人在一起。
几乎一天一问她姐,顾醒有没有喜欢的人。
今天也是灵光一闪,顾醒身边最优秀的女孩,只有她姐姐。
傲娇漂亮的季聆姐都要稍微逊色一点。
人都有慕强心理。
她能喜欢顾醒。
顾醒也能喜欢姐姐。
“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阮星眠忍着心中钝痛,说出这句话。
“你能最后对我说句话吗?恭喜我考上大学。”
“恭喜你,”他欲言又止,神情有些不悦,“我送你去校门口。”
阮星眠心里空落落的,她盼望这天盼了一千零九十天。
日子越近,心里越欢喜。
此刻,满腔欢喜都化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和委屈。
“不用了。”她拼命摇着头,“你的手机还你。”
她递手机的眼神充满委屈和难过。
顾醒心里微微一颤。
不想看到她难过,该好好哄她才对。
语言系统却突然紊乱,心急如焚下,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顾醒一时失神,没认真地接。
被阮星眠吐槽“一把年纪”的手机“啪”地摔在鹅卵石上,屏幕裂开的声音一出来,两人都僵了一下。
“对不起!”阮星眠大惊失色,所有伤心难过通通退后,惊慌失措蹲下身,她先一步捡起手机。
碎纹像蛛网似的从角落蔓延开,锁屏壁纸里的雪山被割得七零八落。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是报复你不通过我的好友,“我会赔你……”
“跟你无关,”顾醒跟着她蹲下身,轻声打断她,指尖在碎屏上顿了顿,抬头时眼神里没什么波澜,“是我没接住。”
“不,都是我来缠着你,我不来找你,你现在已经回宿舍了,你的手机也不会死掉。”
阮星眠掏出自己最新款手机,“我们换卡,我的手机先给你用,等我明天买了新的……”
她想了想,“我会让我姐带过来给你。”
“真不用。”顾醒随意将手机揣兜里,看一眼手腕上的表,“我送你去大门口,你姐该到了。”
“顾醒,让我赔你一个手机。”
顾醒提步往校门口走,阮星眠不得不小跑跟上。
她把自己的卡弄出来,塞手机给顾醒:“你先用我的。”
“不用。”
“我有钱。”
顾醒走在前面,“我知道。”
“顾醒,”阮星眠郑重其事唤他,“你收下这个手机,我保证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你要是不收,我良心不安,每天晚上都会恨自己给你造成的麻烦。”
她被家里人无底线地宠,但同样所有人都在教育她,娇气的底线是——不能给其他人造成麻烦。
公交站台,顾醒终于停下脚步。
他步子迈得大,像急着见某个人一样,又像急于甩掉某些情绪。
阮星眠气喘吁吁跟上。
“顾醒,我说到做到,不会再打扰你。”
他站在路灯下,夜风卷着点秋日的凉意扑在他身上。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仰头对着深灰色的夜空吐出一口气,那团二氧化碳很快被风扯碎,像他没说出口的什么情绪。
几秒钟的沉默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阮星眠大着胆子上前,打算把手机硬塞顾醒书包里。
手腕被他突然抓住。
他转过来时,眼底像是结了层薄冰,却又藏着点被冰裂的纹路:“你说打扰就打扰,说不打扰就不打扰。”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收紧了些,“阮星眠,你的喜欢和不喜欢,倒是收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