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罡风卷着碎雪,打在叶天涯脸上时已带不起半分寒意。他指尖凝着的混沌气流正丝丝缕缕钻进脚下那座孤坟,冻土下传来的微弱搏动让苏清寒握紧了他的衣袖。
“这火煞之毒已与他残魂纠缠百年,强行剥离只会让令狐白彻底魂飞魄散。”苏清寒的声音被罡风撕得发颤,鬓角的白霜与她素色衣裙几乎融成一片,“当年逍遥宗那场浩劫,他为护你突围,硬生生吞下了魔尊重楼的本命毒火。”
叶天涯沉默着抬手按向坟头。混沌功法自发运转,那些潜藏在冻土深处的暗红毒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了似的顺着他的掌心往上窜。每一缕火煞钻过经脉,都像是有烧红的铁针在骨髓里搅动,但他眼底的寒芒却愈发炽烈——这毒焰的气息,与当年刺进他后心的那柄淬毒匕首如出一辙。
“吼!”
坟下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冻土崩裂处腾起丈高的焰柱。令狐白的残魂在烈焰中扭曲,半边身子已化作焦炭,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叶兄!别管我!那婆娘在仙魔两界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你……”
话音未落,混沌气流突然暴涨。叶天涯周身浮现出亿万星辰般的光点,那些被吸入体内的火煞毒焰竟在他掌心凝结成枚暗红莲子。这是混沌功法的玄妙之处,既能吞噬万物,亦能炼化精华,只是此刻他嘴角溢出的鲜血,已在雪地上晕开大片刺目的红。
“当年你替我挡下三掌,今日我便替你拔了这毒根。”叶天涯屈指一弹,莲子精准地嵌入残魂心口,“至于苏媚儿……”他抬头望向云海翻腾的天际,混沌气流在身后凝成遮天蔽日的虚影,“她欠我的灭门血仇,欠你的烈火焚身,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苏清寒忽然按住他的手腕。她指尖触及之处,那些暴走的混沌气流竟温顺了许多:“嵩阳仙府传来消息,神族已在南天门布下九绝锁仙阵。他们说……说你是混沌之主转世,要拘你去凌霄殿问罪。”
叶天涯闻言低笑出声,笑声震得昆仑墟的积雪簌簌坠落。他反手握住苏清寒微凉的手指,掌心的温度透过相触的肌肤缓缓流淌:“八百年前他们联手围攻我时,可没说过要问罪。”混沌虚影在他身后张开巨口,远处天际掠过的仙鹤不及惨叫便被吞入其中,“清寒,你信轮回吗?”
苏清寒一怔,随即想起昨夜在他怀中看到的景象——那座漂浮在星河中的巨殿,那些刻满符文的青铜柱,还有他脖颈上从未消失过的、形似锁链的淡红印记。她正欲开口,却见叶天涯突然望向西方。
那里的云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隐约有钟鸣穿云裂石而来。叶天涯掌心的混沌气流突然剧烈翻涌,竟自主朝着那个方向延伸而去,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着。
“是魔族的镇魂钟。”他眯起眼睛,指尖凝聚的气流中竟夹杂着几缕黑色雾气,“看来重楼也忍不住要出来凑热闹了。”
令狐白的残魂在莲子的滋养下已能勉强维持人形,此刻却突然惊呼:“那钟声里有幻术!叶兄小心……”
话音未落,叶天涯突然按住太阳穴。混沌功法运转的轨迹竟出现刹那的紊乱,那些刚被炼化的火煞毒焰在体内疯狂冲撞。他恍惚间看到了八百年前的场景:血染的逍遥宗山门,未婚妻苏媚儿举剑的背影,还有自己倒下时,天边那轮同样染血的残阳。
“天涯!”苏清寒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她不知何时祭出了祖传的冰玉箫,箫声清越如寒泉,正一点点抚平他体内躁动的气流。但叶天涯注意到,她吹箫的指尖已泛起与令狐白相似的暗红。
“你……”
“当年我为救你,也中过这火煞之毒。”苏清寒打断他的话,箫声陡然拔高,震碎了漫天风雪,“只是没想到,它竟能透过你的混沌功法传到我身上。”她望着西方越来越浓的黑雾,忽然笑了笑,“看来我们三个,今日要在这里做个了断了。”
叶天涯突然将她揽入怀中。混沌气流在两人周身凝成密不透风的结界,那些试图靠近的黑雾碰到结界,便化作袅袅青烟:“等解决了这些麻烦,我带你去看东海的鲛人珠。”他低头在她额间轻吻,掌心的混沌气流却突然变得滚烫,“他们都说混沌之主无情无欲,可我偏要护着你,护着所有我想护的人。”
就在这时,西方的黑雾中突然传来女子的轻笑,娇媚得能蚀骨:“叶郎这话,真是让妾身好生感动。”
黑雾翻涌处,一袭红衣的苏媚儿缓步走出,她身后跟着两队甲士,左边是金甲神卫,右边是黑袍魔兵。而她手中把玩着的,正是当年刺死叶天涯的那柄匕首,匕首上的毒焰正跳跃着,与令狐白残魂中的火煞遥相呼应。
“你说,要是我现在杀了苏清寒,叶郎会不会像八百年前那样,再死一次呢?”苏媚儿笑得花枝乱颤,匕首突然指向苏清寒的心口。
叶天涯眼中的混沌气流瞬间沸腾。他正要动手,却发现体内的火煞毒焰突然失控,而苏清寒的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更远处的黑雾中,隐约传来重楼低沉的笑声:“混沌之主,这火煞毒焰本就是用你的心头血炼制,你说……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令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