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天际悬挂的星辰倒比深夜时更亮。
回房的路上,怀心缇脚步前所未有的轻松。
方才在书房生出愤恨,想要手刃仇人的怒火让她发抖。但出了房门被冷风一吹,头脑慢慢冷静下来。
这仇恨不是一时也不是一日了,前世今生加起来四五十年,既然忍到了现在,必须将真相揭露出来才对得起错付的那些时光。
上官堇理一直在偷偷打量她,确定她心情不错,悄悄牵住她的手摇晃。
怀心缇不解的看他,见他不说话,便也没多问。
两人就这么牵着彼此晃着胳膊回了卧房。
卧房门口云青突然现身,冷声道:“主子,要启程了。”
怀心缇心脏停跳一拍,脸上笑意瞬间消失。
“你先去。”上官堇理吩咐云青。
怀心缇莫名生出怅然情绪,甩开上官堇理的手掌。
上官堇理笑嘻嘻的贴上来,只管将人抱住,道:“夫人别气,都是我的错。”
怀心缇不喜欢这般不受控的自己,颓然道:“是我的错,不该这样。”
上官堇理手臂不由收紧,语气再无方才的轻松,有些低落道:“我喜欢你这样……”
“你要去哪里?要返回釜京吗?太子呢,与你同行吗?”怀心缇一股脑的问。
上官堇理先是一喜,随即突然卸力,压得怀心缇倒退两步。
两人好不容易站稳,上官堇理站直身体,认真的看着怀心缇道:“事情有变,皇上命我前往景州,再到燕宁郡,之后……”
怀心缇听的眉头皱起,眼睛别开不看他。
“之后,再是阳州和徽州……”
怀心缇猛地扭过头看他,上官堇理抓了她的手打自己脸,道:“消息前些天就收到了,我没说确实藏了私心。这一趟,少则两年,多则三五年。你若知道了,肯定不会跟我成婚。”
两人都清楚的知道,别说三五年,怀心缇从踏入釜京开始就会陷入危险漩涡。
这与怀心缇起初的预想产生了差距,她本意是到了釜京直接利用与齐怀的长相,直接用临仙城和元友道等人,将藏在暗处的人逼到明处。
做这些事情,她需要一个依仗,这个依仗便是上官堇理。
只有上官堇理在,她才有可能将局面摊大。
而今,上官堇理领了巡视四洲的命令,她不与上官堇理出现在众人面前,很多事情便少威力。
这一变化,将她所有计划一下子打乱了。
“你瞒我?”怀心缇牙齿不由咬紧。
“我同你说过,事情在变,我管不了之后到底会如何。我前后反复思量过,我们成婚一事,于你有利。釜京一行对你来说太过危险,你到了那里,不管查没查到有用信息,博林王妃会是你最后的退路。我说过,我不敢赌你有前世的好运气。怀心缇,我要保证你先活着。”
“可你也要清楚,你在收到巡视的命令后执意与我成婚一事,若被皇上知道,他会怎么想?”
“我考量过,如果他要对我或者对你做什么,最坏的结果是囚禁。但他绝对不会杀你……”
“囚禁?他会对你起疑心,有可能会将你们之前所有一切推翻。你会变成一个无权无势的废人,会任人搓圆揉扁!”怀心缇眼睛瞪大,声音高昂急促,“我去釜京的所有计划全盘落空!”
“你可以选择不去釜京,辞官,随我巡视……”
啪!
清脆的一声耳光仿佛惊醒了一切,天光瞬间大亮,周遭一切清晰的显露在眼前。
上官堇理受伤的脸侧一片猩红,最后快脱落的小块血痂掀开一条缝隙,慢慢有血迹渗漏出来。
怀心缇胳膊在抖,他脸颊上挂的那串红刺的眼睛生痛。
怀心缇眼中不忍,但语气恨恨道:“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把我当什么?一个弄到手的小玩意儿?小玩意儿不听话,你便想方设法逼它顺从吗?”
上官堇理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明显被她的话伤到了。
怀心缇闭闭眼,难受道:“上官暖苏,如果没有成婚一事,我到釜京自会有另一种计划。而今这样,你给我的退路便是放弃仕途做你的附属吗?”
上官堇理双唇抿成一条线,黑漆漆的眼珠藏在眉骨投下的小片阴影里。
良久,青崖前来禀报一切安排妥当。
上官堇理吩咐他出去等着,拽起怀心缇手腕进入卧房。
他从置物架上取下一个小盒子,打开取出两样东西,介绍道:“这是王府的令牌和钥匙,你收好。王府里管家叫陆藐,有事或者需要人手只管去找他,他是以前跟着母亲的老人,能信。”
怀心缇不肯伸手接,上官堇理叹口气,道:“我还是那句话,我要先保证你能活着。其他事情,我们都可以商量。”
“你跟我商量了吗?”怀心缇语气不善。
上官堇理将东西塞到她手中,表情低落道:“心缇,或许我们可以换一条路走……”
“上官暖苏,你果真不是他。”
上官堇理半句话噎在喉咙口,眉头蹙起,语气冷淡道:“随你怎么想,事已至此,你意如何?”
怀心缇将手里的东西摔在地上,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臂,抬手又要打他。
上官堇理握住她手腕,气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问我想怎么样?”怀心缇挣扎不开,眼眶兀然变得通红,双唇紧抿嘴角下垂,看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上官堇理手上一松,懊恼道:“对不起,全是我的错……”
怀心缇别过头,低声道:“你走吧。”
上官堇理掰过她的脸,额头抵着额头道:“这次云青我得带走,我跟老师说过了,玄威跟你去釜京。到了釜京,有水石在,他最了解京中那些人员关系,有任何事都可以问他。需要什么物件,就去找陆藐……”
等了一会儿,才听怀心缇极轻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上官堇理轻轻的在她额头印下个吻,道:“我会写信给你,你若哪天心情好了,回我个只言片语好不好?”
怀心缇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忍了半天的泪珠最终还是滚了下来。
上官堇理呼吸一滞,更耐心的哄道:“瞒你是我的不对,我……我辩解不了什么。心缇,到釜京出任何事情,都可以把我搬出来,我不介意做你挡剑的盾……”
“知道了。”怀心缇恢复了如常样子,彷佛方才失态失控的不是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