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刑干那抬起的手指前凝固。
死亡的道则如同无形的潮水,淹没了每一寸空间,冰冷、纯粹、带着万物终焉的寂静。顾星辰的太初混沌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肌肤下的九彩霞光在极致死意的压迫下剧烈闪烁,仿佛风中残烛。他双手死死握住“斩因果”,剑身嗡鸣,太初之力与斩断意蕴在体内奔涌,却如同陷入无边泥沼,难以凝聚有效的反击。
这是境界的绝对差距!刑干哪怕只是残魂执念,其本质也远超初入此境的顾星辰!
虚无影魔与太古毒株的攻击虽被暂时化解,但它们的气息依旧锁定着顾星辰,如同环伺的饿狼,只待刑干这最强一击落下,便会一拥而上,将其分食!
绝境!似乎再无转圜余地!
然而,就在刑干那根仿佛承载着星辰重量的暗金指骨,即将携带着终结万物的死寂道则,缓缓点出的刹那——
异变,并非只发生在顾星辰劈开的那道空间裂隙!
刑干那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眼眶,极其细微地、微不可察地……偏移了一瞬!那宏大古老的意志,似乎并非完全聚焦于顾星辰,而是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扫过了那道闪烁着不稳定星光、传来陌生法则波动的归墟裂隙!
紧接着,他点出的那一指,其轨迹发生了一丝肉眼无法分辨、却足以在法则层面造成天壤之别的偏差!
原本应该直接湮灭顾星辰神魂与道基的死亡一指,其绝大部分毁灭性的力量,竟诡异地……绕开了顾星辰的本体,如同被无形之手引导着,狠狠地……撞击在了那道归墟裂隙的边缘!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碰撞都要沉闷、都要深邃的巨响,仿佛来自世界壁垒的哀鸣!刑干那蕴含无上死亡道则的一指,如同最狂暴的攻城锤,悍然砸在了裂隙与灵墟界空间的连接处!
刹那间,天旋地转,法则崩乱!
那道原本只是细微缝隙的归墟通道,在承受了这远超其负荷的恐怖一击后,如同被撕开的伤疤,猛地扩张、扭曲、变形!裂隙边缘的空间结构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剥落,露出其后那片苍凉、破败、散发着未知与危险气息的陌生星空!
一个直径足有数丈、极不稳定、内部星光乱流肆虐的临时通道,被刑干这“失误”的一指,硬生生……轰开了!
狂暴的吸力从通道内传来,混合着归墟特有的破败法则,开始疯狂撕扯、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坠星湖的液态星光、破碎的空间碎片、乃至逸散的能量,都被卷入其中!
顾星辰首当其冲!他离通道最近,那恐怖的吸力瞬间作用在他身上,要将他拖入那未知的绝地!
电光火石之间,顾星辰脑海中念头飞转!刑干为何“打偏”?是失误?还是……有意为之?联想到他之前对自己身上不灭战意的复杂感应,以及那柄残剑传递的关于“归墟”的信息……
没有时间深思!留下,必死无疑!进入这看似绝地的通道,或许……尚有一线生机!甚至可能关乎“归墟之门”的线索!
“就是现在!”
就在身体被吸力扯向通道的瞬间,顾星辰发出了震彻神魂的咆哮!他并非对敌人,而是对……镇渊塔!
“赵虎!林战!放弃塔楼!所有人,随我——入通道!”
他燃烧起刚刚成就的太初之力,混合着残剑斩因果的锋芒,强行稳住身形,并非抵抗吸力,而是如同离弦之箭,主动……射向了那狂暴的归墟通道!同时,他挥动残剑,对着镇渊塔的方向,斩出了一道蕴含着空间道韵与指引意志的剑光!
塔内,一直通过监察阵紧张观战的赵虎和林战,在听到顾星辰命令、看到那道指引剑光的刹那,没有丝毫犹豫!
“放弃塔楼!所有人,跟上盟主!”赵虎目眦欲裂地嘶吼,一把抓起身边最近的一名队员,燃烧精血,化作流光冲出塔外,循着剑光指引,冲向通道!
林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射出,卷起另外两名队员,紧随其后!
他们信任顾星辰,如同信任自己的道心!哪怕前方是传闻中的归墟绝地,也比留在此地面对三位古老存在的虐杀要强!
“想走?!”太古毒株发出愤怒的意念,数条毒藤再次破空袭来,试图拦截。
虚无影魔的黑暗帷幕也再次凝聚,缠绕向赵虎等人。
然而——
“哼!”
刑干那宏大的意志发出一声冰冷的哼声,那根刚刚点出的指骨并未收回,而是就势对着毒藤与黑暗帷幕的方向,极其“自然”地……拂过!
一股磅礴的死寂道则如同无形的墙壁,瞬间挡在了毒藤与影魔攻击的前方,虽然只是短暂一滞,却完美地为赵虎等人的撤离,创造了那稍纵即逝的……空档!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当太古毒株和虚无影魔冲破刑干那“无意”的阻碍时,顾星辰已然率先没入了那狂暴的归墟通道!赵虎、林战以及仅存的五名核心队员,也紧跟着化作数道流光,在通道闭合的前一刹那,险之又险地冲了进去!
“刑干!你——!”太古毒株的意念充满了惊怒与不解。
虚无影魔的黑暗剧烈翻涌,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刑干那暗金的意志火焰平静地燃烧着,宏大的意念回荡在虚空,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漠然:“归墟通道,法则混乱,凶险未知。此子闯入,十死无生。尔等若想追,自便。”
他给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归墟,确实是连他们这等存在都轻易不愿涉足的绝地。
说完,他那巨大的骸骨身躯缓缓转向,不再理会那逐渐收缩、最终彻底消失的空间涟漪,以及暴怒的两位“盟友”,一步踏出,便回归了自己的沉眠之地,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那暗金火焰深处,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悄然流转。他看到了顾星辰身上超越纪元的不屈,看到了那柄熟悉的残剑,也看到了那微弱的、通往“归墟”的可能……这或许,是比吞噬一座残塔,更有价值的……投资?亦或是,对那逝去纪元,最后的……一点香火情?
……
狂暴、混乱、光怪陆离!
这是顾星辰冲入归墟通道后的第一感觉。仿佛被投入了由无数破碎法则、颠倒时空、混乱能量构成的巨大漩涡!四周不再是虚空,而是流淌着色彩诡异的能量乱流,撕裂神魂的尖啸无处不在,偶尔还有巨大的、不知是何生物的苍白骨骸或破碎的法宝碎片被乱流卷过。
他全力运转太初混沌体,九彩霞光护住周身,手中残剑不断挥出,斩开迎面撞来的巨大障碍物和混乱的空间褶皱。他回头望去,只见赵虎、林战等人也艰难地跟在后面,人人身上都带着伤,气息紊乱,但眼神却无比坚定,紧紧追随着他这道唯一的“灯塔”。
“跟紧我!不要分散!”顾星辰以神念传音,声音在乱流中显得断断续续。他凭借着太初混沌体对能量的敏锐感知,以及残剑对危险的直觉,在这片死亡迷宫中,艰难地寻找着相对稳定的路径,向着那冥冥中传来的一丝微弱牵引——或许是残剑感应到的“归墟之门”碎片气息,或许是陆青璇留下的另一处坐标——奋力前行。
不知在这条混乱的通道中挣扎了多久,前方那无尽的混乱色彩深处,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的景象。
那似乎是一片悬浮在归墟乱流中的、巨大无比的……破碎陆地的轮廓!陆地上空,笼罩着一层稀薄的、却顽强存在的淡灰色光膜,抵挡着外围混乱能量的侵蚀。光膜之内,隐约可见断裂的山脉、干涸的河床,以及一些……残破的建筑遗迹?
那里,会是暂时的避难所吗?还是……另一处绝地?
顾星辰没有选择。他们的状态都已濒临极限,必须找到一个地方休整。
他深吸一口气,引导着身后众人,朝着那片破碎陆地的方向,如同逆流而上的鱼群,拼尽最后的力量,冲刺而去。
身后,是暂时摆脱的强敌与故土。
前方,是未知的绝地与渺茫的希望。
但星火未熄,逆命之志,已携着超脱的薪火,遁入了这万古归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