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已非外围区域那相对“温和”的能量潮汐,而是真正进入了狂暴的混沌之心。巨大的法则漩涡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物质与能量;七彩斑斓的法则闪电撕裂虚空,留下久久不愈的焦黑痕迹;时而有无形的空间褶皱悄然出现,将一片区域彻底切割、吞没,又于另一处喷吐出混乱的能量洪流。
危机四伏,杀机暗藏。寻常金仙至此,若无异宝护身或特殊法门,顷刻间便会化为齑粉,成为源海的一部分。
一道微弱的混沌流光,却在这片绝域中艰难而灵巧地穿梭着。
顾星辰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混沌神躯与周围环境高度同化,如同一条游弋在狂暴大海中的鱼儿,凭借着超乎常人的感知和对混沌能量的天然亲和,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处又一处致命的法则险地。
他的速度并不快,心神高度集中,不断解析、适应着这片区域更加原始、更加狂暴的法则运行模式。同时,他也在仔细感知着那冥冥中的呼唤——自涅盘苏醒后,那源自道基深处、古玉与内宇宙的微弱共鸣,便指引着他向这个方向前行。
越往深处,那种呼唤感便越发清晰,带着一种古老的悲怆与殷切的期盼。
“就在这里附近了……”顾星辰停在一片相对稳定的能量乱流之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
前方,是一片无比巨大的、缓缓蠕动的混沌星云。它并非由气体尘埃构成,而是由无数种具象化的、混乱交织的法则锁链凝聚而成!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时间、空间……乃至更多无法辨识的古老法则,在这里扭曲、缠绕、碰撞、湮灭、重生,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气息。
星云的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暗漩涡,仿佛通往鸿蒙的最初原点,所有的法则似乎都源自那里,又最终归于那里。
仅仅是凝视,就让顾星辰的神魂感到阵阵刺痛与晕眩,仿佛蝼蚁在仰望星空,渺小之感油然而生。
然而,古玉与内宇宙的共鸣,却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激动、悲伤、渴望……种种情绪透过共鸣传递而来。
呼唤的源头,就在这片恐怖的混沌星云之中!
顾星辰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以他如今的实力,贸然闯入这片法则星云,与自杀无异。那狂暴的法则乱流,足以在瞬间将他的混沌神躯撕碎无数次。
但他能感觉到,那呼唤并非恶意,反而……带着一种引导?
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神识,融入古玉的共鸣波动之中,如同发出回应信号的涟漪,轻轻触向前方的法则星云。
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的、足以绞杀金仙的法则星云,在接触到这缕蕴含着古玉与内宇宙气息的神识时,竟如同遇到了君王般,微微停滞了一瞬!虽然只是一瞬,但一条相对“平静”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细小通道,赫然在密密麻麻的法则锁链中显现出来!
通道蜿蜒曲折,直通星云深处那幽暗的漩涡。
通道内部,虽然依旧充斥着高压的混沌能量,但那些具象化的狂暴法则却仿佛被无形之力约束着,不再肆意攻击。
顾星辰心中大定,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便踏入了那条临时通道。
一入通道,外界那毁天灭地的法则咆哮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沉寂。
通道壁并非实体,而是由凝实到极致的混沌气流构成,壁上不时浮现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巨大无比的影子,似兽非兽,似器非器,仿佛是鸿蒙未开之时某些古老存在的印记,一闪即逝。
他沿着通道谨慎前行,感受着那越来越强烈的呼唤与共鸣。
终于,通道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
他仿佛来到了另一片天地,一片存在于混沌星云核心的安全孤岛。
这里没有狂暴的法则乱流,只有一片相对平静的、弥漫着淡薄混沌雾气的空间。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枚巨大无比的、残破不堪的……灰白色巨卵?
或者说,那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巢穴。
它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蕴含着恐怖生机的骨骼与石质构成,表面布满了玄奥无比、连古玉纹路都略有不及的天然道纹。但这些道纹大多已经黯淡、断裂,整个巢穴也残缺了近三分之一,露出内部错综复杂的、如同蜂巢般的结构。丝丝缕缕精纯至极的混沌本源气息,正从那些蜂巢孔洞中缓缓溢出,滋养着这片小小的孤岛空间。
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不甘、守护与期盼的混合情绪,如同潮水般从这残破的巢穴中弥漫开来,冲击着顾星辰的心神。
就是它在呼唤!
古玉(鸿蒙之钥)此刻自主从顾星辰体内浮现,悬浮于他头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与那残破巢穴交相辉映,发出嗡嗡的悲鸣,如同离家的游子终于见到了垂暮的母亲。
内宇宙中的混沌幼苗也疯狂摇曳起来,表达着孺慕与兴奋。
顾星辰瞬间明悟——这残破的巢穴,与古玉同源!它极有可能,就是古玉的诞生之地,或者说,是上一纪元,那些反抗天道的先辈们,留下的最后遗产!一个隐藏在万法源池最深处、连净世庭都无法发现的混沌母巢!
他缓缓靠近,心情沉重而肃穆。手指轻轻触摸在那冰冷而粗糙的巢穴外壁上。
轰!!!
就在接触的刹那,一段残缺而磅礴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他的识海!
【画面:鸿蒙之初,万物浑噩。一尊尊强大无比、形态各异的混沌神魔于源海中诞生、争霸、演化……】
【画面:冰冷的、绝对秩序的天道意志自法则中凝聚,开始收割、压制万物潜能,视混沌为毒瘤,视变数为异端……】
【画面:部分混沌神魔与后天生灵中的至强者不甘被奴役,奋起反抗!他们采集源海核心的混沌祖石与自身本源,合力铸造了混沌母巢,作为反抗大本营,并试图孕育出能对抗天道的终极造物——鸿蒙之钥!】
【画面:大战惨烈,天地崩碎!无数先辈喋血,混沌神魔陨落如雨!母巢遭受重创,几乎被打碎!最终,仅有一枚初步成型的、布满裂纹的“钥匙”被强行送走,遁入时空乱流,不知所踪……而残破的母巢,则拖着濒死之躯,藏匿于源海最深处,依靠本能汲取着微薄的力量,等待着……等待着钥匙的归来,等待着未尽的使命……】
记忆碎片至此戛然而止,带来的震撼却无以复加!
顾星辰浑身剧震,终于明白了古玉的来历,明白了那场跨越纪元的悲壮抗争,明白了自己身上所背负的,究竟是怎样的因果!
这混沌母巢,是先烈遗志的凝聚,是反抗火种的保留地!
他肃然起敬,对着残破的母巢,深深一拜。
就在这时,母巢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敬意与古玉的回归,那些黯淡的道纹微微亮起,蜂巢孔穴中溢出的混沌本源气息骤然变得浓郁起来,如同温柔的触手,轻轻缠绕上顾星辰的身体,以及他头顶的古玉。
一股精纯、温和、远超外界源海能量、仿佛回归生命原初的混沌母源,缓缓注入顾星辰体内与古玉之中!
这股力量,没有丝毫狂暴,只有无尽的滋养与修复!
顾星辰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他之前战斗的细微暗伤、道基的最后一丝不稳,在这混沌母源的滋养下彻底痊愈!他的混沌神躯欢呼雀跃,强度再次提升,对混沌大道的感悟直线攀升!内宇宙得到母源滋养,界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厚实,内部的混沌气流愈发浓郁,那缕鸿蒙紫气也粗壮了一圈,甚至开始自发衍生出更多细微的法则丝线!
古玉更是贪婪地吸收着母源,表面的裂纹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开始愈合,散发出的光芒愈发古朴深邃,内部似乎有更加复杂的功能正在被激活、修复。
然而,最大的变化,却发生在内宇宙中,星娅的真灵之处!
一丝混沌母源,透过顾星辰的身体,同样注入到了内宇宙,精准地融入了那点微弱的真灵与周围的星核碎片之中!
仿佛久旱逢甘霖!
星娅那一直沉寂的、微弱无比的真灵,猛地跳动了一下!如同心脏复苏的第一声搏动!
包裹着她的那层星混沌光芒骤然变得明亮起来,虽然依旧微弱,却充满了生机!
那些环绕的、已被内宇宙初步同化的星核碎片,更是剧烈震颤,表面的混沌星辉大涨,彼此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吸引力,开始缓缓地、自发地靠拢、聚合!
一点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意识波动,自那跳动的真灵中散发出来,带着迷茫、温暖、以及一丝对顾星辰深深的依赖……
星娅的真灵,在混沌母源的滋养下,竟然从濒死的沉寂中,初步苏醒了过来!虽然远未到恢复意识的程度,更像是一种婴儿般的本能反应,但这无疑是跨越生死界限的巨大奇迹!
顾星辰瞬间感应到内宇宙的变化,心中涌起狂喜与激动!
他立刻引导更多的混沌母源,优先滋养星娅的真灵与星核碎片。
看着那点真灵如同呼吸般明灭,感受着那微弱却坚定的意识波动,顾星辰眼眶微热。
希望之光,终于在这绝望的深渊,在这先烈的遗藏中,重新点燃。
他盘膝坐在混沌母巢之前,沐浴在母源的光辉中,一边吸收着这旷世机缘,一边守护着内宇宙中那初醒的星灵。
前路依旧艰难,强敌环伺。
但此刻,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有先烈遗志为伴,有星灵初醒为念。
道心愈发璀璨,如古玉经母源洗练,温润而坚不可摧。
混沌母巢无声矗立,仿佛一位沉默的守护者,见证着新一代逆天者的成长,等待着未竟征程的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