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信号的刺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散去后,留下的是更深沉的寂静与无处不在的压力。旧仓库仿佛被无形的手从生命网络的温暖脉动中剥离出来,陷入一种被孤立、被审视的粘稠氛围。
“微光小组”的困境。
莉亚和她的组员们很快感受到了变化。 之前只是被系统忽视和边缘化,如今却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重点关注对象”。
他们申请哪怕最微量的非标准实验材料,审批流程变得异常缓慢且苛刻,常常被以“资源需优先保障核心项目”、“安全性需进一步论证”等理由驳回或无限期推迟。 通过菌脉网络查询公开数据库时,经常会遇到莫名的“权限校验延迟”或“数据暂时不可用”。 甚至其他节点的幸存者与他们进行日常通讯时,信号也会出现不稳定的衰减和杂音,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 gently 地阻碍着他们与主网络的连接。
没有明确的指责,没有公开的禁令,只有一套精密而冰冷的系统性压力, gently 地、持续地施加在他们身上,限制他们的行动,消耗他们的精力,放大他们的挫折感。
低语场的毒素也改变了策略,不再直接蛊惑,而是持续地、 subtly 地放大这种孤立感和无力感: 【…看吧…你们是不被欢迎的…】 【…你们的努力毫无意义…只会带来麻烦…】 【…放弃吧…回归“正常”才是唯一出路…】
组员们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最初的热情被现实的铜墙铁壁和无所不在的压抑感慢慢磨蚀。每一次小小的实验尝试,都像是在胶水中跋涉,举步维艰。
莉亚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她不仅要继续带领小组在艰难中寻找方向,还要时刻安抚组员的情绪,抵抗低语的影响。她与希望新芽的共鸣变得时断时续,仿佛那层压力壁垒也在削弱她与这希望之源的联系。
但她没有放弃。她将伊莱恩最后的警告深埋心底,将那匿名信号的冰冷作为警惕。她组织组员学习更基础的原理,利用极其有限的资源进行更小型、更基础的理论推演和模拟计算。进展近乎于无,但她深知,此刻坚守本身,就是最大的反抗。
“潜影一号”监控站。
远方的窥视者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目标‘微光’小组活动强度显着降低。资源获取困难,外部连接受阻。内部情绪指数持续下降。”分析员冷静地汇报,“其领导者(莉亚)表现出较高韧性,但整体小组正处于缓慢衰竭状态。”
阿尔瓦博士看着数据流,手指轻轻敲击着控制台。 “这种系统性的压制…并非来自我们之前标记的那个异常信号源(磐石堡)。”他沉吟道,“更像是整个网络共识机制产生的自主排斥反应。有趣…” “继续观察。记录其衰竭曲线,特别是领导者(莉亚)的决策模式变化和抗压阈值。同时,重点监测那个异常信号源(磐石堡)对此事的任何反应。”
他对“微光”小组本身的兴趣在减弱,转而更关注生命网络内部这种独特的“免疫机制”以及不同部分之间的互动。在他眼中,这一切都成了珍贵的研究数据。
深渊墓碑。
黑暗沉淀“感知”着“微光”在压力下的挣扎,也“感知”到外部窥视者兴趣的转移。 【目标“微光”…处于持续受压状态…衰竭符合预期…】 【外部关注点转移…】 【策略:维持当前压力水平…使其缓慢失活…】 【重点:确保异常信号源(卡姆)…保持静默…避免吸引不必要的注意…】
它降低了针对“微光”的抵御强度,转而更加小心地隐匿卡姆的存在,如同毒蛇盘踞,等待下一次出击的时机。
新生伊莱恩的沉眠意识。
那沉重的、针对性的压力感,如同巨石压在伊莱恩的心头。她能清晰地“看到”莉亚和“微光”的艰难,能“感到”那日益增长的绝望,也能模糊地察觉到远方那冰冷目光的审视。
但她能做的越来越少。每一次试图凝聚意识去 gentle 地干扰那压力壁垒,都会引来网络共识机制更强烈的、无意识的排斥,消耗她本就微弱的力量。她仿佛被困在琥珀最中央,眼睁睁看着那只努力挣扎的小虫逐渐力竭。
唯一的慰藉,是莉亚那依旧顽强的意志火花,虽然微弱,却始终未曾熄灭。伊莱恩将最后的一丝丝力量,不是去对抗整个系统,而是化作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鼓励的涟漪, gently 地拂过旧仓库,试图缓解一丝组员们的疲惫和沮丧。
这效果微乎其微,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送出的支持。
磐石堡隔离室。
卡姆依旧安静。在深渊墓碑的刻意压制下,他几乎没有散发任何异常波动。“潜影一号”持续扫描了许久,也未再发现任何值得标记的信号,其监控重点逐渐完全转移到了“微光”小组及其与主网络的互动上。
压力壁垒悄然矗立,无声地挤压着异见的空间。 “潜影”的目光冷静分析,记录着衰变的过程。 微光在角落坚守,代价是缓慢的失活。 沉眠的意志徒劳努力,却难以穿透日益加厚的隔阂。
僵持在继续,但天平正在缓慢地、不可逆转地,向着沉寂的一方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