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宁和沈钧行搜查的动作一停,齐刷刷地转头朝他看去,没有说话。
谢景俭看到二人瞪圆的眼睛,不由的笑了起来:“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又没错。祖父一般不管下面小辈的亲事,但若插手,还没有不成的。”
温清宁“哦”了一声,继续手头上的事。
沈钧行指了指铺在地上的软厚地衣:“交给你,不要光站着动嘴不干活。”
谢景俭笑容瞬间消失,盯着地衣瞧了好一会儿,在沈钧行的催促下,磨磨蹭蹭地朝温清宁要了一双手衣,又用帕子捂住口鼻,确定自己不会沾染什么奇怪的东西后,方才慢慢蹲了下去。
温清宁侧头瞧了他一眼,看着他那好似在作画一般的动作,有些牙疼的咧了咧嘴,暗道:果然是世家子弟,做什么都高雅。
床上的被子、枕头胡乱的堆在一起,下面铺着的软褥往上掀起,可以看出主人临走前在翻找什么,且走得很急。
把床上的东西挨个检查一遍,连围屏、帷帐都没有放过。
一无所获后,她低头看向地面,然后干脆单腿屈膝跪地,借着烛台的光亮,俯身侧头贴地朝床下看去。
微弱的烛光中,一个指甲大小的圆球安静地躲在最深处。
她把烛台放到一边,整个人趴在地上,屏住呼吸,一点点往床底下钻。
沈钧行搜查完,转头就看到她拼了命的往床底下挤。
“我来,大约在什么地方?”
温清宁退出来起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最里面中间的位置。”
沈钧行闻言立刻上前,扶着床的侧面试了试力气,又让温清宁往后开一些,两腿分开,扎上马步,双臂发力,床榻立刻被搬的往外移了两步,那小圆球便彻底暴露出来。
温清宁望向被沈钧行捏在指尖的小东西,有些不确定:“好像是纽襻扣。”说着想要拿过来仔细检查。
纽襻扣是用布条制作的软扣,多用于贴身衣物的固定,可以避免系带产生的凸起和松动,以防出现尴尬的情况。
沈钧行却把手移开:“我拿着便可……这就是纽襻扣,不过是男子所用。”
“想来是情急之下扯断掉落到床下。”谢景俭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温清宁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明白了,男欢女爱亦是常事。只是掉个玉佩、簪子一类的还好寻些主人,这裈衣的纽襻扣该怎么寻?总不能逼他们脱了外裤挨个去查吧。”
“咳咳……”沈钧行清咳两声,把纽襻扣收好,“这事我来想办法。”跟着看向谢景俭,把话题岔开,“有发现?”
“在地衣上寻到这个。”
谢景俭抬起手,只见他两指间拈着一根金针。
“这金针是御赐之物,整个太医署能用此物之人不超过四个,再加上这纽襻扣,要找出来这玄妙观主的男人是谁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那男子竟然是太医蜀的太医!”温清宁惊讶不已,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
太医也可出入各府,对各家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也是十分清楚,有些太医还掌握着不少秘事。
有太医帮忙,玄妙观主程采秋就更容易取信于人。
“程采秋可以藏起来,但太医要上值当差,可躲不了。找到顺着这个人找到程采秋,说不定能解开大部分谜团。”
“这事我亲自去办。”
沈钧行取走谢景俭手中的金针,把它和纽襻扣放在一起包好收起来。
三人在屋中又仔细寻了一遍,没有任何收获后方才转到下一处。
袇房陈设简单许多,屋中并没有人留宿的痕迹,自然也没有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东西。
从袇房出来后,便转去了玄妙观的后院。
环视一圈,谢景俭目光停在池塘上:“这地方倒是雅致,便是这睡莲也颇有些雨后残荷的韵味。”
他指着池中东倒西歪的睡莲说道:“惊扰这池睡莲的人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如果是也不会把杀人了。”沈钧行单手捧起一捧水,借着火光查看,“池水清澈,没有异味。”
跟着绕着池塘走了一圈,继续说道,“不是活水,平日应该有人打理。”
温清宁盯着池塘若有所思:“假设杀害姚夫人的人,和杀害孔青竹、刘慧儿的是同一凶手,按照后者被发现的样子,姚夫人应该在这池塘里。”
她看了一下池塘到崖壁的距离,眉头下压,表情疑惑:“这个距离,就算是池塘水浅,大雨水满溢出来,也不可能把尸体冲到崖壁去。更何况这池子里的睡莲都好好的,可见姚夫人出现在那里是人为。”
“如果不是凶手突然脑子不正常,换了抛尸方法,那就是有人动过尸体。”
谢景俭说道,“按照这种猜测,凶手杀人后,又有人来过此地,把躺在池塘里的姚夫人捞出来扔了出去。扔尸体的人可能没想到尸体会被树枝拦下,更没想到会这么快被人发现。不过,那人下水捞尸干什么?”
“可能是在找什么东西,觉得尸身碍事,把她捞出来。”沈钧行说着,解下外袍交给温清宁,又脱下靴子,挽起裤腿,赤脚跳入池塘。
哗啦的水声响起,水面刚刚漫过膝盖。
他对旁边看着的人说道:“再下来两个人,把这些莲花全部拔了。”
说完,弯腰干了起来。
胥吏们面面相觑,有些不太愿意,他们刚刚可是听到了,这池塘里泡过死人。
跟着沈钧行一同过来的差役,立即脱了靴子跳下去,那有些猴急的动作好似谁和他抢似的,似乎生怕晚了一般。
谢景俭连连摇头:“辣手摧花,还得是武安侯呀。不过调教下属,也还是武安侯。”
温清宁把手上的外袍折了折,挂在锦袋上,转而搜查其他地方。
谢景俭看到二人这碰到案子就好似打了鸡血的模样,叹息着摇了摇头:“我去歇歇,有些累。”
温清宁早就注意到他眼底透出的疲态,碍于身份,又不好发问,只点了点头:“那边有石凳,这院子不大,咱们人多,少卿放心去吧。”
放心去吧?
这说法还真是……谢景俭笑得无奈。
转身走向石凳,拂开上面的落叶,拿帕子把石凳擦了一遍,忽然瞥见帕子出现极淡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