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宁小声说道:“凶手两次杀人后都把尸体抛弃在水中,并把心脏剖走填上麻絮,也许是为了表达死者‘水性杨花’。”
“水性杨花?”沈钧行惊愕。
“刘慧儿和孔青竹因为开铺子,招呼客人,在外的名声都不太好。按照那些流言来看,和‘水性杨花’正相符。但杨花并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所以凶手选择了和杨花有一些相似的麻絮。”
温清宁把自己的想法解释给他听。
沈钧行若有所思。
“水性杨花?水中抛尸、麻絮……按照这个来解释的话……挖去眼珠,就是有眼无珠?那割了舌头缝上嘴巴就是剜口割舌?不对……簧口利舌?枉口拔舌?感觉都不太符合。”
“有没有可能是花言巧语,甜嘴蜜舌一类的?”
温清宁跟着猜测:“那凶手下手狠毒,可见对女子极为痛恨,想来受过女子的哄骗。不过,这也只是猜测”
沈钧行道:“虽是猜测,却也不无道理,至少比不让死者到阴曹地府告状的说法更靠谱一些。”
他将秦百香的事小声讲述给温清宁听:“……秦百香的奸夫和她男人刘成柱也有嫌疑。我已让平安和发财悄悄拿了秦百香夫妻回府廨,别露了踪迹,审出秦百香的奸夫是谁,直接拿人问话。”
温清宁颔首赞同:“偷情本就极易发生命案,直接拿人也更稳妥些。”
耳边的哭声消失,见姚八斗已经整理好情绪,沈钧行进屋对他说道:“雨停了,虽然这对你有些残忍,但还是希望你能带我们去昨日发现刘慧儿的地方看一看,那里也许会有凶手留下的线索。”
姚八斗哑着嗓子说道:“有线索是不是就能抓到凶手?”
温清宁沉默片刻,郑重地回了一声“是”。
“那我带你们去,我这就带你们去!”
姚八斗急切地领着人往外走,对旁人的呼喊不做丝毫理会……
大雨过后的土路更加难走,黄泥拌水,每一步都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温清宁把裙摆系在半腰间,扶着沈钧行,吃力的走着,每抬起一脚。鞋子上都裹着厚重的黄泥。
好不容易走到地方,浑身已经湿透,溅起的泥点子粘在衣服上,让他们好似在泥里滚了一圈。
姚八斗指着河边说道:“人就是在这儿发现的。我当时把宝儿拖在家里。”
温清宁看着他指的位置,又转头看了看来路,眉心皱起。
刘慧儿所在的位置距离大路约有两丈,当时又是晚上,若不刻意根本看不到,是怎么看到人躺在河边的?
她望向姚八斗:“当时来寻人的都有谁?”
“就我自己。”姚八斗说道,“那时没想到慧娘会出事儿,在家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把宝儿托给大伯娘照顾后,我自己就提着灯笼出来找人。
“从家里出来后,沿着这条道往城门的方向走,一直走到城门外,也没看见人,就又掉头往回走。”
温清宁皱眉望向他:“这里距离道路那么远,黑灯瞎火。此处地势又低,你是怎么看到人的?”
姚八斗道:“老实和您说,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往这边找。我那会突然心慌气闷,不知道咋回事就往这边拐,走到跟前儿就看到我家慧娘仰面躺在这里,半个身子浸在水里。”
温清宁端详着他的表情,见他神色悲伤却坦荡,不似说谎,便继续问道:“发现刘慧儿时,她身边有没有什么东西?”
姚八斗道:“没注意,看到慧娘当时那个样子,我啥也顾不上,把人捞出来就往村子里带,回家后赶紧大伯帮着请大夫。”
他拿袖子狠狠地蹭了蹭眼睛,带着鼻音说道:“大伯说人没气了,可我那会儿不信,总觉得请了大夫我家慧娘就能活过来。可我也知道,慧娘活不过来了。”
温清宁表情不变,和沈钧行对视一眼,心中叹息。
就像他们早已猜想的那样,尸体的搬动,还有下了大半日的暴雨,让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脚印、没有拖拽的痕迹、也没有车辙。
她望着刘慧儿曾经躺过的地方静立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转头望向姚八斗:“你努力回忆一下当时看到刘慧儿样子,仔细想想。”
姚八斗绷着脸皱眉回想,跟着伸手比划道:“慧娘当时脸朝上,两只手放在身上,是这样放的。”
说着,他干脆躺在地上,学着当时看到刘慧儿的样子,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把自己下半身泡在水中。
温清宁低头问道:“当时刘慧儿的衣服和头发乱不乱?”
“一点也不乱。我当时急着带慧娘回去,也没注意她身上穿的衣裳,回了家才发现慧娘的衣裳不对,不是早上离家时穿得那一身。”
“你发现刘慧儿的时候,她身上脸上有泥点吗?”
姚八斗摇头:“没有。”
温清宁追问:“你确定?”
姚八斗很肯定地点头:“确定,慧娘脸上很干净,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把一个女子带到河边,即使这个女子比较轻,能用到的姿势不是扛抱,就是拖拽。
连日阴雨,河边道路泥泞,在这种情况下,刘慧儿不可能保持那么整洁。
所以,凶手把人放到这里后,应该为刘慧儿整理过。
温清宁回忆着刘慧儿的身形,不顾地上的脏污,直接蹲下,伸手在泥地里摸索起来。
沈钧行见状,蹲下帮忙,一边问道:“要找什么?”
温清宁头也不抬地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只要接触过就一定会有痕迹留下。”素白的手指伸进泥里,不停搅挖。
为了方便,她干脆把整个袖子挽到小臂,双膝跪地把一半手臂伸到泥里。
沈钧行有样学样。
随行的差役见状,学着二人的动作,趴在河边掏挖。
温清宁以刘慧儿躺过的地方为中心,一寸一寸地摸索着,甚至时不时把粘腻的泥土扒开,凑近寻找。
姚八斗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以往高高在上的贵人和他们要讨好的差役此时全都趴在泥地上找着东西,心中酸涩又感激,对这老天不公的埋怨,忽然少了一些。
突然,温清宁动作一滞,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