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灯光下,浮华依旧,但叶凡的心境已截然不同。姜宇航的建议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让他看到了另一条路径。
“将应炳天的恶行摊开在李景龙和沈冰清面前,”姜宇航低声道,目光扫过那对正低声交谈的璧人,“以他们表现出来的格局和声誉,大概率不会包庇这种劣迹斑斑之人。这样,你既不必当场发难,又能借势而为。”
叶凡眼中精光一闪,这确实是一个更圆融、更有效的策略。“可行。”他言简意赅地赞同。
两人整理了一下情绪,端着酒杯,看似随意地走向宴会厅一侧相对安静的角落。李景龙和沈冰清恰好结束与另一人的寒暄,正获得片刻闲暇。他们并未如寻常情侣般亲密依偎,甚至没有牵手,只是并肩而立,低声交流,姿态更似默契的知己,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反而更显不凡。
见到叶凡和姜宇航走近,两人停下交谈,目光投来。李景龙的眼神温和中带着审视,沈冰清的目光则清澈而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李少,沈小姐,打扰了。”姜宇航率先开口,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我是江城的姜宇航,去年聚会我们聊过几句。”他着重向沈冰清微微颔首,“沈小姐,我们去年有过一面之缘。”
李景龙唇角微扬,露出标志性的亲和笑容:“姜少,我记得。”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叶凡身上,那目光似乎比看旁人更多了几分深意。
姜宇航正要开口介绍,沈冰清却忽然轻轻“啊”了一声,清冷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极淡的、仿佛认出熟人般的讶异,她看着叶凡,不太确定地开口:
“你……是湖底捞的创始人,叶凡叶先生?”
叶凡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会被对方一语道破。他坦然点头:
“是我。沈小姐你好。”
沈冰清的脸上绽开一抹真切的笑容,那笑容冲淡了她身上的疏离感,显得生动起来:
“果然是你,我在财经新闻和社交媒体上看到过你的照片。我和朋友都很喜欢去湖底捞,尤其是你们的服务,堪称行业标杆。”她语气中带着欣赏,“都说你是商业奇才,一年时间缔造百亿帝国,我一直想着是否有机会见面交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一旁的李景龙也笑着附和,态度自然:
“是啊,叶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我也常和冰清一起去光顾。外界总谬赞我是什么年轻一辈第一人,但在叶先生这样的白手起家者面前,我那点成绩,实在不足挂齿,令人汗颜。”他话语谦逊,姿态放得很低,让人如沐春风。
叶凡心中快速权衡着这番话的真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同样谦逊回应:
“李少,沈小姐过誉了。湖底捞能成功,运气和时代机遇占了很大成分。李少八年打造百亿企业的实绩,才是真正令人敬佩的楷模。”
商业互吹点到即止。叶凡深知此行的主要目的,他不愿过多纠缠于无意义的寒暄,目光转向沈冰清,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沈小姐,实不相瞒,我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事?”沈冰清纤细的眉毛微挑,显然有些意外。两人初次见面,何来相求之事?
叶凡深吸一口气,将柳茹菲的情况娓娓道来,语气沉重却清晰:
“我妻子数月前遭遇严重车祸,虽经抢救保住性命,但至今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国内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都会诊过,结论……都很悲观,说醒来的希望极其渺茫。”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多方打听,得知沈小姐的祖父,沈老爷子,是中医泰斗,一手针灸之术出神入化,曾有治愈类似昏迷病例的先例。我此番前来,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能有幸拜访老爷子,恳请他老人家出手,救我妻子一命。不知沈小姐能否代为引荐?”
他说完,目光恳切地看着沈冰清,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
沈冰清听完,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遗憾:
“叶先生,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只是……我爷爷年事已高,近年来身体欠佳,精力大不如前,早已不再接诊,恐怕无法为你妻子施针了。”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叶凡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巨大的失望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发冷。他仔细观察着沈冰清的表情,那份遗憾不似作伪。他相信对方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欺骗他,用一个近乎“诅咒”自家祖父身体不佳的理由来拒绝,这不合常理。据姜宇航所言,沈冰清与祖父感情极深。
就在叶凡心情跌落谷底之时,沈冰清却话锋一转,微笑道:
“叶先生也不必过于失望。爷爷虽无法出手,但或许还有其他人可以试试。”
峰回路转!叶凡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谁?还请沈小姐明示!只要有人能救我妻子,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一旁的李景龙笑了起来,温和地看向沈冰清,代为回答道:
“叶先生,你这是守着真佛拜泥胎啊。冰清尽得沈老爷子真传,甚至在针灸一道上,已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她只是为人低调,不常对外施诊罢了。”
“什么?!”叶凡震惊地看向沈冰清,旋即被巨大的狂喜淹没,“沈小姐,这是真的吗?你……你真的愿意出手救我妻子?”
沈冰清坦然接受了他的注视,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却带着医者的笃定:
“我沈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是家训。我学医本就是为了救人。你妻子的情况,我虽未亲见,但听你描述,心中已有大致判断。这个忙,我可以帮。”
“太好了!太好了!”叶凡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连日来的阴霾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那我立刻安排,尽快将我妻子接到省城来!”
“不必。”沈冰清轻轻摆手,否决了他的提议,“植物人状态下的长途转运风险极高,任何细微的颠簸都可能对大脑造成不可预知的二次伤害。还是我亲自去一趟江城更为稳妥。”
叶凡闻言,更是感激:
“那……沈小姐你什么时候方便?”
沈冰清略作沉吟,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景龙,才道:
“这次慈善拍卖的款项落实和项目跟进,还需要两三天时间收尾。三天后吧,三天后我动身前往江城。”
“好!三天后!多谢沈小姐!大恩不言谢!”叶凡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不知沈小姐出手,需要我准备些什么?诊金方面……”
沈冰清微微摇头,打断他的话:
“具体需要什么,我明日梳理后再告知你,我们先加个微信方便联系。至于诊金……”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看着叶凡,“我还没想好,或许……将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届时再议,如何?”
“当然可以!无论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定义不容辞!”叶凡立刻答应,迅速拿出手机与沈冰清添加了好友。
站在一旁的李景龙看着两人交换联系方式,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得体。随后,他也主动与叶凡互加了微信。此番接触,叶凡对李景龙和沈冰清的观感极佳,觉得二人确是可交之人。
正事既已敲定,叶凡想起另一桩心事。他斟酌了一下语句,将应绍辉其及其祖父应炳天在徐县所作的那些罄竹难书的恶行,清晰而客观地陈述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将事实摊开。
“……那些被卷走血汗钱的农民,至今还有人家徒四壁。若非后来县里来了位好领导,徐县恐怕永无宁日。”叶凡最后沉声道。
“应绍辉的爷爷……竟是这样的人?”沈冰清听完,明澈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她对应绍辉印象不深,只知他是常跟在李景龙身边的跟班,嘴甜腿勤,总是“龙哥”、“嫂子”地叫着。她万万没想到,其家族背后竟藏着如此不堪的过往。
李景龙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温和的笑容消失不见,眉头微蹙,流露出明显的不悦:
“我只知应家是后来迁入省城的,底蕴不深,却不知……其发家史如此不堪。叶先生,你特意告知我们这些,是希望我们做些什么?”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直视叶凡,等待着他的答案,空气中的氛围,悄然变得有些微妙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