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六刻，净化池的水面终于泛起一丝波纹，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深处轻轻推了一下。那滴混沌灵珠液滴早已沉底，藤果符文却忽明忽暗，仿佛在消化某种不该存在的记忆。陆无尘还躺在藤椅上，眼睛闭着，手指却在酒葫芦上敲了三下短、一下长——跟昨晚敲的节奏一模一样。
火焰草打了个哆嗦，草尖的火苗“唰”地变成幽蓝色，稳稳落在试药石上。
“醒了？”赵无极站在丹坊门口，袖口沾着一点炉灰，“你再躺下去，我怕我先急出内伤。”
“急什么。”陆无尘睁眼，坐直，“我这是战略节能，省下来的灵力都转成摆烂值了。系统爸爸说了，躺着也能护国。”
他抬手一招，酒葫芦飞到掌心，轻轻一晃，里面传来液体晃动的闷响。他没喝，而是往地上一倒——半滩灰雾般的灵息渗入泥土，瞬间被灵田吸收。
“懒人结界·静音版，启动。”他打了个哈欠，“谁想偷听，就让他听个寂寞。”
话音落，整片灵田的气息像是被盖了层棉被，明明火焰草还在喷火，赵无极却觉得那火苗离自己远了三里地。
“这结界……真能骗过神识？”他皱眉。
“不能骗神识，能骗傻子。”陆无尘摆手，“它不拦人，只绕路。你想看东，它偏让你觉得西边有动静，等你转头，东边的事早干完了。”
赵无极：“……你这系统是干诈骗出身的吧？”
“这叫用户体验优化。”他站起身，拍了拍青衫，“来吧，三段式嵌套，今日首炼。”
三人分立三地，流程按昨夜推演走。赵无极在丹坊主控室，手里捏着基底药引的玉瓶，指尖微微发抖。童谣盘坐在药王谷偏殿，鼻翼微动，一缕灵识顺着混沌灵珠的微光，将阵纹缓缓推送。火焰草在灵田中央，草茎挺直，叶子泛着金光，显然是“懒人特酿”还在起效。
“开始。”陆无尘轻声道。
火焰草喷出第一道火舌，幽蓝如夜空。药引入炉，阵纹落鼎，火候节律精准卡在第九息。一切顺利。
直到第七息。
赵无极手腕一抖，药引洒出半滴。火焰草的火苗滞后半息，药性震荡，丹炉内壁发出一声极轻的“咔”。
陆无尘眼皮都没抬，酒葫芦在藤椅扶手上又敲了三短一长。
火焰草立刻调整，火舌温度恒定，波动归零。
“你早料到了？”赵无极咬牙。
“你经脉脆弱，手抖是常态。”陆无尘懒洋洋，“我只没想到，有人趁你手抖的时候，偷偷往你神识里塞了个‘听诊器’。”
赵无极一愣：“什么？”
“刚才那股窥探灵压。”陆无尘把酒葫芦凑到唇边，却没喝，“顺着火焰草的喷火频率往上爬，想逆向解析火候节律——挺聪明，可惜爬错了地方。”
他低声对着腰间玉佩道：“把那股灵压抓下来，塞进‘摆烂值模拟源’，放个假消息出去。”
系统无声响应。下一瞬，灵田边缘的结界微微扭曲，释放出一股浑浊的惰性灵气流，混着几缕像是在烘干野草的低阶灵波动。
“好了。”陆无尘靠回椅子，“现在那边的人以为咱们在炼‘清心寡欲丹’，专治多管闲事。”
赵无极：“……你这系统比你还懒，还贼。”
“它只是比我更懂人心。”陆无尘眯眼，“人都爱盯着热闹看，没人想看一个咸鱼晒太阳。”
炉火渐稳，药香缓缓升起。赵无极擦了擦汗，袖口一滑，一道浅紫色符印在腕内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他没察觉，陆无尘却眯了眯眼。
“第一炉，成。”童谣的声音从混沌灵珠中传来，带着点鼻音，“阵纹完整，无外泄。”
“第二步。”陆无尘起身，将混沌药引图谱残卷取出，直接扔进净化池。
藤果符文猛地亮起，卷轴在水中分解成三股灵流，分别凝成一枚巴掌大的符箓，表面浮着咸鱼形状的暗纹。
“拿好。”他将三枚“咸鱼符”分别抛出，“赵无极管基底，童谣控阵纹，火焰草……你负责别睡着。”
火焰草甩了甩叶子：“我这是战略性休眠恢复！”
“随你怎么说。”陆无尘打了个响指，“从今往后，炼丹必须三方同时激活符箓，缺一不可。谁少一块，炉子就自动锁死，炼出来也是废渣。”
赵无极捏着符箓，忽然问：“那要是符箓丢了呢？”
“丢不了。”陆无尘指了指灵田深处，“系统设了绑定，谁的符，谁的命气相连。你敢丢，它就敢让你三天内打喷嚏都喷出灵药渣。”
“……这比经脉抽筋还难受。”
“所以别丢。”
陆无尘转头，招手唤来五爪金龙。
“龙崽，干活。”
金龙正趴在变异南瓜上啃瓜子，闻言一个翻身：“又来？我刚吃完早饭！”
“不是让你炼丹。”陆无尘指了指丹坊地底，“盘成一圈，把炉子底座围住，龙息别断，隐匿灵气波动。”
“又要当镇炉兽？”金龙嘟囔，“我好歹是五爪金龙，不是看门石狮子。”
“你要是石狮子，我还省心。”陆无尘踹了它一脚，“快去，不然今晚的烤红薯减半。”
金龙翻了个白眼，慢吞吞爬向丹坊，一圈圈盘在炉底，龙息缓缓吐出，将整座丹坊的灵气波动压得近乎于无。
“这下总该安全了。”赵无极松了口气。
“不。”陆无尘摇头，“刚才童谣说，她嗅到阵纹传输时有股腥气，不是药味。”
童谣的声音再次传来：“像是……铁锈混着腐草，但只出现了一瞬。”
“截取信息流？”赵无极脸色一变，“有人在中间偷听？”
陆无尘没答，而是蹲下，指尖划过丹炉内壁。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刻痕，弯弯曲曲，像蝎子爬过。
“丹盟副盟主的傀儡。”他冷笑，“老习惯，每到一处，都要留个记号，跟狗撒尿似的。”
他回头，看向净化池。
藤果符文仍在闪烁，火焰草刚才喷出的火苗，边缘泛起一丝黑气，被结界吸收前，隐约勾勒出半个“药”字。
“不对劲。”他低声，“这火纹不该带毒。”
话音未落，金龙在炉底忽然打了个喷嚏。
龙息一断，炉身微震。
就在那一瞬，金龙左前爪无意擦过炉底座，那道蝎形刻痕竟微微发烫，浮现出半句残诗：
“丹成不见月，毒火焚九霄。”